第二天天还未亮,钱思贤又赶着牛车到镇上,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医者,匆匆忙忙进了村。
村头几个妇人拿着锄头,准备下田干活,边走边说议论。
听说昨天钱寡妇带人砸了村头那户木屋人家的院子,村长也去了。
那可是村长亲侄子侄女,刚死了娘,只剩姐弟三人了,之前就听说三姐弟可怜,都卖身卖田了。
可不是,要不是无父无母,怎么会嫁了山上那家猎户,新婚第二天就当兵去了。
十几年没打仗了,这当了兵,上了战场,能回来的有几个?这不是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呀。
谁说不是呢!苏雁从小脸上长着胎记,再嫁也难呀。
前几天村里传已为人妇的苏雁勾引村长儿子,所以钱寡妇才上门闹事。
村长的儿子,她上杆子做什么?你们说呢,还不是为了她的女儿。
再说村里谁不知道她爱传谣言,话里没几分真。
害得村长还被砸伤了。
什么!村长都受伤了?还不止呢,昨晚我家那口子看到村长从祠堂出来,后背血淋淋的,是受了族罚!钱翁发怒了!以后还是离钱寡妇远点,遇上她没好事。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苏雁和苏满默默在村妇后头,把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苏满唤了一声,长姐。
我没事,我们走吧。
钱伯在前头等我们了。
苏雁快步走向前,苏满没再说话。
牛车上,苏满看着长姐面无表情的脸,问道:长姐,你真的没事吗?苏雁:谣言的事还是守活寡的事?这让苏满不知该说什么。
苏满,你长姐我可不像那些村妇每天没事嚼舌根,我要忙着开梯田,忙着采药,忙着卖野菜,忙着生活下去,如果连衣食都无法保证,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想东想西?苏满点点头,又摇摇头。
苏雁笑着抚着他的脑袋,你姐夫上战场是保家卫国,我相信老天自会保佑,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了,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苏满敬佩道:长姐,我没想到你想得那么开。
驾着牛车的钱伯忍不住赞叹一句,小雁,你说得好。
女儿家的心胸如此开阔,不容易呀。
苏雁微微一笑,多谢钱伯夸奖了。
哈哈哈,以后你们要进镇随时找我,我的牛车平时也不用,你们拿去用就是。
多谢钱伯了。
到镇上后,苏满背着药材去医馆,苏雁提着荠菜马兰头去了聚福饭馆。
远远的,就看到周老板激动朝她走来,苏雁,你可来了,这几天我家娘子一直都在盼着你呢!周老板的娘子?替苏雁接过手里的东西,笑道:我家娘子就是主厨,她吃了你做的菜后连连称赞,最近一直在潜心研究,可怎么也做不出你的味道,所以盼着你来要向你讨教。
招呼苏雁坐下后,朝厨房边走边喊:娘子,娘子,苏雁来了!什么!大厨来了!厨房后惊叫一声,然后便听到噼里啪啦东西推倒的声音。
苏雁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忽的感觉一阵强烈的气流卷起的风迎面扑来。
你就是苏雁,竟然那么年轻!我叫白玉兰,叫我玉兰就可以了。
苏雁面前,站着一个身材丰腴,围着围裙,皮肤白嫩,眼睛大大的女人,笑得很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微微一笑,你好,玉兰。
白玉兰性格爽朗,在苏雁身边坐下,温暖厚实的手激动地抓着她,小雁,你年纪轻轻厨艺如此了得!都是哪里学的?苏雁:都是自己琢磨的,哪有什么师傅,玉兰想学,我可以教你。
白玉兰大眼发光,拉起苏雁,满眼都是对食物的热忱,就等你这句话了!来,来,来,进厨房来教教我怎么做这个红烧肉,为什么你做的肉颜色红润,我尝试了多次,酱油放多了就烧成暗红色,少了又不好看……那个什么荠菜马兰头又是什么菜,哪里买的?还是你自己种的?苏雁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人,一时没适应。
周老板看出苏雁的尴尬,提醒自家的娘子,娘子,你早饭还没吃呢。
苏雁刚到,也让她休息一会儿。
白玉兰完全没听出她家相公的暗示,摇摇头,我不饿。
好心问:小雁,你吃了嘛?吃了。
那我们赶紧开始吧。
拉着她的手就往厨房走。
盛情难却,苏雁轻轻回了一句,……好。
苏雁回头时,看到周老板笑得欢乐。
这完全是一个宠妻的腹黑男呀。
原来如此,红烧肉的颜色是糖翻炒融化后的颜色,怪不得比酱油的颜色要红润。
白玉兰从厨房出来后就一直对苏雁的厨艺赞叹不已,等等,我要拿笔记下来。
说着又跑出去拿纸和笔。
周老板不知何时默默坐在了白玉兰刚才的位置。
笑着问:你把做菜的秘诀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家娘子,我倒是意外。
我以为你至少要和我谈谈生意的事。
我自然是来谈生意的。
告诉玉兰做菜的秘诀,这便是我的诚意。
眼中有欣赏,好,有胆识。
白玉兰抱着纸笔坐在他身旁,相公,我早就看对面酒楼不顺眼了,咱们就和小雁一起,把酒楼的生意都抢过来。
周老板看娘子的眼神立即变得温柔,我也早有此打算。
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放在白玉兰手中。
白玉兰打开看,吃惊道:隔壁铺子的地契?我把隔壁铺子买下来了,把饭馆开大,就是要劳累娘子了。
抱住他,激动道:我不累,我也不怕累,相公你太好了,原来你早就想好了。
抚着她的头发,笑道:那么多年娘子的气都不能顺,我自然是要娘子开心。
苏雁只能静静地坐在一旁,低头默默地喝着茶。
这对夫妻的狗粮撒的太明目张胆了,镇上的民风如此开放吗?白玉兰不忘苏雁,小雁,你有什么想法?苏雁抬起眼,夫妻俩人已经恢复正常,认真道:我们就借饭馆扩店之势,重新拟定菜单,做宣传。
周老板疑惑,何谓菜单?何谓宣传?苏雁自信道:周老板只管扩店,玉兰只管烧菜,明日我把菜单做好了拿给你们看。
周老板沉思了一会儿,没说话。
白玉兰推了推身旁的人,听小雁的,我相信小雁。
苏雁点点头,周老板,麻烦你把店里的菜名和价格写一份给我。
虽然周老板爱妻,可大事的决策还是由他决定的。
白玉兰又积极地跑向柜台,菜单又不是什么秘密,我去拿大纸写。
周老板没有阻止。
白玉兰把纸拿来后,就被唤进厨房忙去了,最后还是周老板在纸上写满了菜品。
这些荠菜马兰头都是山里采的,不值几个钱,周老板留着自己吃吧。
苏雁把纸塞进袖中,起身要走。
周老板终于忍不住问:苏雁,你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白白教了厨艺,还送菜,从始至终却没谈钱。
苏雁:我自然是要钱的,等我做好了,周老板看我做的值多少钱。
周老板:事后如果我死不认账呢?苏雁淡然道:那周老板的饭馆估计永远出不了这个镇,就算我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