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雁实在无法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坐在钱氏祠堂里,望着一群老头老太大眼瞪小眼的,还有最不愿相见的村长也在,听他们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什么。
她一手撑在茶桌上,微微斜着脑袋靠着。
这还没开始,长姐就无聊了?站在身后的陈锦一眼便看出她的无趣,悄悄在她耳边说。
是呀,无聊至极,我午觉还没睡够呢。
苏雁不悦道。
想起钱翁身边的钱有才瘸着腿来他们家,硬是要她参加祠堂议事。
说什么她那丈夫现在是全县的名人,岩山村重要的会议她这个夫人自然要参加。
害得她连午觉都只睡了一半,如今更是瞌睡的很。
她半眯着眼,此刻村长发话了,今日将大家聚集在祠堂是有要事商议。
有老者道:现在除了交公粮的事,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每年十月都是村民害怕的日子,都在家里算着公粮。
村长道:确实是公粮的事。
往年公粮是一亩交一百斤,如今百齐国正与北越国在打仗,需要大量的粮草,所以今年的公粮要涨。
在座的人都坐不住了,什么?要涨公粮?我们可都是算着往年的数目交公粮,如今每家每户可都没有多余的粮食!对呀,谁家能交出来!钱四羊道:先听村长说完,不要那么急,村长,要涨多少?村长面色凝重,道:一亩地交一百五十斤公粮。
有人暴跳起来,一百五十斤!我们辛辛苦苦一年,一共才三百多斤粮食,交了一百五十斤,我们一家四口来年还怎么活呀?村长,你是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的,四个人一年吃两百斤的粮食,是要活活饿死我们呀!有人苦苦哀求,村长,你想想办法,和镇长说说,整个百溪县都知道,我们岩山村地少,没有那么多粮食的。
村长只能安抚大家,我也知道大家的难处,今天来就是先和你们谈论一下,村里其他村民如果知道了这个情况,你们是要安抚他们的,而不是和他们一起哭爹喊娘。
有人暴露本性,面目狰狞道:讨论什么呀村长,我们都是世代生活在岩山村的,一共只能种出那么多粮食,哪一年能涨个一斤半斤的?钱四羊帮着村长,说:若是没有粮食,交钱也可以。
那人一听便横眉冷对,家里谁还有钱?有钱的都给儿子女儿娶妻嫁人用了,哪里还能拿钱出来!其他人也把心中的不满道出,村长,岩山村共四十五户,就只有你是四亩地,还有翠花家有三亩地,其余的都是一亩,你们有粮食吃饿不着,我们可都没地方种粮!苏雁冷冷瞥了一眼周围冷眼相对的村民,没有发表任何话。
村长听出村民的抱怨,他的脸色难看,道:你们交不出粮的时候,我有催过你们吗?你们吃不上饭的时候,不都是我用自家的粮食贴补你们的吗?我当村长的时间里,有让村里饿死过一个人吗?你们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霸占田地吗?村民们又缩着脑袋,不敢再大声说话,我可没说,反正一百五十斤的粮食我交不出。
大厅里瞬间气氛僵硬尴尬。
坐于大堂之上的钱翁声音沧桑道:大家不要吵了,因为有问题所以才让大家聚集在一起讨论的,我们是来商量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爆发问题。
有人建议道:不然大家算一算全村需要交多少公粮,还差的大家一起掏钱到隔壁陈田村买些粮食补上?也有人反对,关键是谁出钱?有些人私藏着故意不交粮食怎么办?钱翁做和事佬,人要团结,才能富足。
有才,把钱拿出来。
然后把银子放桌上,道:老夫愿出二两银子。
厅上的人都不说话了,慢慢坐回椅子。
村长的神情缓和,对钱翁说:这是你的养老钱,你拿出来干什么?钱翁当着众村民的面,叹息道:村子都要没了,我一个人养老吗?大家垂着脑袋,没人出声。
村长凝视大家片刻,然后说:每户今年至少交一百斤公粮,不能交的,我会想办法补上。
钱翁,你的钱收回去吧。
钱翁满脸沧桑,思贤还没成婚,你可要留着些钱呀。
若是战争不停,你有多少钱贴补整个岩山村?又能贴补多久?村长沉沉道:到那时,这个村长我也不做了。
村民们忽然又变了一张脸,村长,岩山村不能没有你呀!刚刚还在抱怨的村民这会儿又是仰望村长,你可是我们的好村长呀!苏雁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
她冷哼一声,真是可笑,这是什么冠冕堂皇的议事?不就是个人英雄主义的表现?靠山吃山,岩山村明明拥有那么好的地理环境,上天明明赐予了我们无尽的山水,为什么只盯着眼前的那小片平地?难道整个岩山村都要靠着村长的钱才能活?显得全村人无能,更显村长无能。
村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村长都自己掏钱为我们交五十斤的公粮,他就是我们的好村长。
好村长?这就是好村长?能为你们出钱的就是好村长,让你们自己交公粮的就不是好村长了?村民被揭短后,涨红了脸,你,你……苏雁面对村长,道:村长,你年年为岩山村百姓出粮食,今年甚至自掏腰包出钱贴补公粮,你自认为自己做的很好,做到了村长的责任,其实正是因为你的无能,岩山村的百姓才不能自己丰衣足食。
你的钱是出自国家的俸禄,不是在岩山村。
你以为你一个人的富有便是全村人的富有,怪不得黑着心要霸占我家的田地和房子。
村长黑着脸,苏雁,不要以为有钱翁在,你就可以满嘴胡言!陈锦扶着苏雁慢慢起身。
这样没有意义的议事会,我才不想参加。
我们有手有脚,我家的公粮,我们自己交,一百五十斤,一斤都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