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
楚楚看着握在手里的手机卡塞进包里,有些东西终究还是舍不得的,就像是觉得还有这样可有可无的一点联系也算是对那一段感情的祭奠。
机场。
楚楚刚下飞机,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母亲。
看到她全白了的头发,楚楚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她那么爱美,那么年轻,才短短半年的时间,她的头发全白了。
自从接到了楚楚的电话,楚母就一直担心楚楚,现在看到女儿,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母女俩在机场相拥而泣。
楚母捧着楚楚的脸,一个劲儿地说:瘦了,瘦了,怎么这么瘦了。
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所有的担心都积压在了这一句话和眼泪上。
机场人来人往,楚楚从母亲手里拿过行李,妈。
我来。
她看着母亲满头白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妈,你不是在美国吗,怎么来英国了呢?美国的事情处理完了,你父亲生前在那儿留下的痕迹太多,伤心地还是离开得好。
楚母语气平和,情绪也不和往日那般激动了,你舅舅和舅妈在这儿,大家也好相互照料。
家里的事情舅舅知道了吗?楚楚有些犹豫地问。
楚母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英国农村。
车子从宽敞的沿海公路开到了小路上,起伏的小丘和一望无际的草原,虽说这个季节的草已经不像春天那样青绿,但是却也是美的。
楚楚记得父亲曾经开玩笑多次说,自己老了要来英国乡村投奔舅舅。
他说,在英国,乡村是代表一种高级清澈的生活,房子里有酒窖,房子外面是农场,花园里有湖泊,有游泳池。
可以烧烤,可以游泳,还可以日光浴,一切都是惬意舒适的样子。
这样过一辈子想必也是一种比较安逸舒适的人生了。
车子停在了一个院子前,院子里面有木头的房子,也有石头砌成的屋子,很合理的设计,不算是繁华,却也是极美。
舅舅和舅妈站在门口迎接,看到开进来的车子,两人的脸上也是异常的激动。
舅妈从小生活在国外,虽说是中国人,但是接受着西方教育,熟悉西方人的礼仪。
看见楚楚,她十分热情地跑过来与这个素未谋面的侄女相拥,脸颊吻,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夸赞楚楚,我的baby,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中国女孩子。
她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架祈祷,上帝,保佑my girl。
舅舅与司机寒暄了几句,司机开着吉普车离开。
舅舅虽说在中国长大,可是自从大学来了英国,在这儿结婚生子,长时间耳濡目染,也有了变化,孩子,欢迎你。
楚楚记得小时候见过的舅舅还是剪着清爽的平头,背着旅行包带着耳机的大学生的样子,少年感十足,身上是清爽干净阳光的少年气。
现在的他依旧是清秀的面庞,却是胖了不少,身上的少年青涩褪去,却多了些亲和。
安排了楚楚住的房间,是在二楼,里面的摆设是欧洲田园风格的家具设计,很温馨。
一家人怕楚楚累了,也没有多打扰而是留了楚母和楚楚两个人在房间里休息。
楚楚和楚母收拾着行李,自从下飞机,楚楚的话就很少,和以前那个活泼的她完全是两个样子。
楚母盯着楚楚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的背影,楚楚。
楚母想要问的话始终没说出来,而是换了一个,那个衣柜里我放了你喜欢的香薰,放衣服的时候小心。
楚楚答应着,没有再多说。
楚母把手边的衣服一件件收拾好,没有带舞鞋吗?楚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我走得着急,忘记了。
她接过楚母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里,妈,我退学了。
我知道。
楚母并没有感到意外。
面对母亲这么平静的态度,楚楚倒是有些意外,楚母看着她笑了笑,伸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坐在床上,没关系,我们可以在这儿读高中,去上学,学你喜欢的舞蹈。
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温柔,妈妈欠你一个道歉。
妈妈从二十四岁之前一直跟着外公长大,后来嫁给了你爸爸,这两个男人把妈妈保护得太好了。
所以当事情发生了,我没有了处理的能力,没有能保护好你。
她有些哽咽,妈妈不应该在那样的情况下把你一个人留在南城那个地方,是妈妈的错。
她抚摸着楚楚的脸,我的孩子才十七岁,我就这么狠心地把你一个人留在那儿。
两人早已经泪流满面,楚楚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的,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母女俩抱头痛哭。
在英国,待了一个月。
楚楚每天重复着一样的事情,吃早饭,自己一个人在小路上散步,吃午饭,午睡,喝下午茶,看书,散步,吃晚饭。
日子过得平静,无趣,却很美好安逸和现实。
这样的生活,是这一年来从未有过的,家人在身边,生活平淡。
在其他人的眼中楚楚的话很少,少到让大家觉得有些害怕她。
大家白天有自己的工作,她一个人,晚上大家回来了,她还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大家聊天,她安安静静地看着。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样平静的日子平静的生活下的她,并没有放下以前的一切。
心还是会痛,总能时不时地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以前的那些人。
想起南城的那个人,南亦博这个名字在这里没有人再提起,可是,她却总能想起他。
他,和这一年的生活对于她来说像是梦,是一场难以遗忘的梦。
晚上吃过晚饭,楚楚坐在火炉旁手里捧着杯红茶发呆,看着炉子里的火苗,眼睛直勾勾地。
楚母坐过来,给她披了一条毯子,别离得这么近,一会儿脸红了。
楚楚回过头看向她,笑了笑,按照她的意思往后挪了挪藤椅。
楚母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她身边坐下来,快要过年了。
楚楚看着窗外,嗯。
这儿的人好像不喜欢过春节呢。
舅舅过吗?楚楚问。
楚母想了想,应该会过吧。
楚楚不再说话。
火炉里的火焰在灯光下格外漂亮。
母女俩看着炉内的火焰,各自想着心里的事情。
楚楚开口,妈,我在这附近找一份工作吧。
楚母点了点头,好。
片刻后,她问:宝贝,爸爸之前在英国留给我们的钱,对我们以后的生活是很充足的,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楚楚知道她的意思,她说:妈。
爸爸的死和南家有关是吗?憋在心里的事情楚楚还是问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接受的勇气,却还是想知道这一切事情的真相。
楚母顿了顿,神色平静,是。
可是这些爸爸和妈妈不希望你知道。
事情妈妈已经处理好了,我们都希望你快乐。
楚楚并没有告诉楚母她和南亦博的关系,也没有说过南城的事情。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不能一直不闻不问,不知道。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我知道您是为了保护我,但是我也想知道真相。
楚母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宠了十几年的女儿,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
楚母深吸了口气,并没有回答她,而是问:楚楚,你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才离开的对吗?楚楚没回答。
楚母似乎并不想听到她的回答,爸爸的事情是经济上的事情很复杂,又触及了法律,但是爸爸的初衷不是这样,只是商场上的明争暗斗过于复杂,他被卷进了南家的商业竞争里,进了别人的圈套。
楚母并没有给楚楚她想要的那个答案,而是问:楚楚,经历了这些事情,妈妈希望你简单快乐地生活下去。
她握着楚楚的手,有些事情,现在说不清楚,可能永远说不清楚。
妈妈知道你的脾气,但是妈妈也知道你最听爸爸的话了,这些是爸爸的选择,不管真相是什么,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过好自己的生活,否则他不会安心的,是吗?楚楚没有说话。
楚母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杰克要回来了。
杰克是舅舅的独生子,在伦敦上学,学习的是室内设计。
楚楚从未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