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开院门后,朱翠英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杏花微微一笑,而后淡定地说:实在是不好意思,这饴糖是我们花钱买的,所以……杏花,不就两块糖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孩子闹腾得这么厉害,我是真的拿他没辙了。
朱翠英说到这,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不不,对于你们来说,两块糖是算不得什么。
但对于我们来说,完全不一样。
毕竟我家靠种地和卖绣品挣辛苦钱,你公爹和你男人却在外边挣大钱,我可比不上你家。
杏花大声回道。
杏花,要不是孩子闹腾,我也不可能厚着脸皮向你开口。
这样吧,你今日借我两块糖,等我下次买了再还给你。
朱翠英想到儿子那么可怜,又继续说道。
然而,杏花知道朱翠英口中的借是什么意思,又直接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
哎呀,也就村里没得卖,这儿又离镇上远,要不我早就去外边买了,犯不着跟你开口。
朱翠英想不到,这杏花竟然如此抠门,连区区两块糖也不肯给她。
杏花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大方地说道:行,既然你家金宝这么想吃糖,那我也不好再拒绝你。
朱翠英听罢,立马露出了笑容。
但没想到,杏花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的笑容僵住了。
这红薯饴糖是六七文钱一包,一包也就十来颗。
这么一算,相当于一文钱两颗。
你想要几颗,我按原价卖。
朱翠英本以为是借,但没想到对方说的却是卖,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了。
杏花,不就是两块糖嘛,邻里乡亲的,有必要算得这么清吗?要让她花钱去铺子里买糖,她很乐意。
可要让她花钱跟邻居买,她是一百个不肯。
而杏花老早就知道朱翠英会是这样的说辞,所以跟着又道:翠英,你这话说得有点儿……有点儿好笑呀。
我家的铜板是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又不是刮大风刮来的。
我自己花辛苦钱买的饴糖,又怎么可能白白送给你呢?这过日子本来就不容易,我又穷得响叮当,怎么可能打肿脸充胖子呢?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但朱翠英却觉得非常刺耳,难听极了。
我说杏花,孩子嘴馋问你讨两块饴糖怎么了,你有必要东掰西扯讲这么多道理吗?你怎么就这么抠门呢,送我两颗糖会死吗?杏花露齿一笑:来来来,你不抠门,你现在就带我去你家晃一圈,看看能送点什么东西给我。
你自己儿子想吃糖,那就去买呀,犯得着跟我啰嗦这么久吗?我又不是大傻子,怎么可能把花钱买的东西白送给你。
我就一句话,一文钱两颗,你要不要?朱翠英果断拒绝了:不要。
说完,她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杏花家,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娘,糖呢?杜金宝见她两手空空地回来,立马问道。
我问了,她不肯白给我,要我花钱买才行。
啧啧,一文钱两颗糖,她怎么不去抢呀?李氏听朱翠英这么说,也跟着生起了气:这一家子都是什么破玩意呀,给两块饴糖又怎么啦?又不是要她家的金山银山,犯得着这么抠吗?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服,原本坐得好好的李氏,立马蹭地站起来。
哼,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几颗饴糖嘛。
金宝福瑞,你们且等着,我这就去镇上买糖。
等我把糖买回来之后,你们两个就站在她家门口,大大方方地吃给她们看。
我要让她瞧瞧,我家不缺钱,我家又不是吃不起,她们气不着我们。
……许久许久之后,李氏才骂骂咧咧地回来。
那该死的牛车车夫,竟然多收了我一个铜板。
说他和我不顺道,不加钱就不载我回来。
那卖饴糖的货郎,也是黑心肝的狗东西。
本来才六文七文一包的饴糖,竟然卖到了九文钱,还说过段时间可能还会涨价。
这些个黑心肝的,就知道挣我们的苦命钱,就几块破饴糖,也卖这么贵,他怎么不去抢呢?杜金宝和杜福瑞见李氏把饴糖买回来了,立马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样闹回来的饴糖,味道就是好,比以往吃的饴糖香多了,甜多了。
你们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快去那老太婆家门口吃,让她们瞧瞧咱们家也有糖。
就算她不给,咱们也吃得起。
李氏跟着又道。
于是,杜金宝和杜福瑞两只手各拿着一块饴糖,欢脱地跑了出去。
然而片刻之后,杜金宝竟然哭着回来,脸上全是泪痕。
金宝,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抢你糖?你告诉我是谁,我这就去揍他一顿。
朱翠英见杜金宝连鼻涕都哭出来了,心疼得要命。
呜呜呜呜……柱子在发糖,他把糖给了别人,却不肯给我。
杜金宝哭得好不悲惨。
两条澄清透明的鼻涕,渐渐滑下来,很快就流到了嘴巴上。
又咸又黏,还滑溜溜的,恶心死了。
什么意思?朱翠英刚刚没听清。
杜金宝扬手用袖子狠狠擦掉鼻涕,气鼓鼓地说:柱子把他家的饴糖送人了,每个人都有,就我和我叔没有。
跟在后边的杜福瑞补充说道:柱子发糖后,那六七个人还故意站在我们面前,吃得津津有味,想气死我们。
虽然他们手上也有甜津津的糖,可自己家花钱买的,和别人送的,意义终究是不一样,吃起来的感觉是有差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