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星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近墨者黑，她发现自家老公最近是越来越自恋了。
翻至下一页，上面放着一张七岁的小温一言，牵着一个差不多高的小孩。
梵星问：他是谁？晋捷。
他和你同岁？差一岁，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已经六岁了。
噢……因为岁月久远，且当时的摄影器材也没有现在先进，照片大多只能看出样子，但更多的细节问题是很难看清的。
相册一页一页的往下翻，梵星通过这一本旧相册，见证了温一言每一个成长的瞬间。
翻至最后一页，梵星不禁看的有些发愣。
相册的最后一页放着一张全家福。
上面有三对老人坐在前排的位置，后面站了一圈年轻人和小孩子。
这是温家三代人曾经的大合照。
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有些人的脸已经看不太清晰，只能看到个大概轮廓。
虽然照片模糊，但梵星仍能认出上面的一些人。
刚在门口认识的好些人长辈也都在里面，不过样貌要比现在年轻很多。
而小温一言不过两三岁的模样，他被其中的一位老爷爷轻轻地抱在怀中。
在这么多小孩中，唯有小温一言，是被前排的老人抱在怀里的。
其他小孩，要么小点的被爸妈抱着，要么大点的自己站在爸妈旁边。
梵星下意识在照片里搜寻温爸爸和温妈妈的身影。
可是，没有。
除了前排那几位老人家，后面所有的人梵星基本上都认识了，却独独没有看到温爸爸和温妈妈。
梵星心下一紧，指着前面两下老人家，轻声问：这两位就是爷爷奶奶么？温一言静静地垂眸，看着相册上的两位老人，许久没有回话。
梵星侧过头，想看清他的神情，这时他却突然离开了她的肩膀。
他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轻轻地嗯了一声。
看着他有些落寞的神情，梵星心疼了。
她伸手紧紧地抱住他。
温一言却轻轻将她推开，幽深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我没事，都过去了。
梵星握住他的手，柔声说：嗯，都过去了。
临近傍晚，众人开始忙碌晚饭。
梵星因为怀孕的缘故，对厨房的油烟味异常敏感，一次不能靠近厨房，只好和一群婶婶阿姨，还有温妈妈一起在门外帮忙择菜洗菜了。
而厨房这个主战场，则交给那群男人去打天下了。
婶婶和温妈妈靠的近，两人一边洗菜，一边聊起温一言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梵星表面倒是认认真真在洗菜，实则两只耳朵竖得比谁都直。
自家老公的八卦，谁不听谁傻。
好几次梵星差点没憋住要笑出声来，幸好最后用她超强的控制力，把笑咽了回去。
说到最后，婶婶突然调笑起温妈妈，你啊，以前就是对一言太过严格了，那时你要是多给他一些关怀和温暖就好了，也不至于养成现在这么冷的性子。
温妈妈低着头笑了笑，没有回话。
梵星洗菜的手在水中顿了顿，眼眸轻敛。
婶婶见温妈妈没有接话，便知道她不愿意谈这些，索性就把话题转到了梵星身上。
小星，你和一言相处的怎么样？梵星抬起头对着婶婶笑着说，挺好的，他一直很照顾我。
那就好，我们家一言，从小到大性子都比较孤僻，寡言少语的，也不爱和人交朋友，我们以前都担心他会娶不到老婆来着。
还没等梵星回话，婶婶又接着说：不过他除了性子冷点，其他方方面面都优秀到令人羡慕。
她自己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你们刚结婚那会，我们还担心新婚之夜，他那榆木疙瘩会不会不识情趣，不小心把你弄伤了。
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些问题，梵星不免有些羞涩。
嗯……虽然他们的新婚之夜过了很久才补上。
婶婶叹了口气，自从他爷爷奶奶去世了，一言就变得越发不爱讲话了，有时候一天下来，他可以一句话也不说，那会我们可担心坏了。
梵星愣了愣，咬了咬唇，她问：爷爷奶奶是怎么去世的？婶婶沉默片刻，最后简洁地回了句，地震死的。
话题到此，婶婶便打住了。
唉，不说了不说了。
她捧着已经洗干净的那篮菜进了厨房。
梵星被她的反常所吸引，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等把所有菜洗完，送进厨房交给主战场的人接手后，梵星私下去找温妈妈，想了解一下当年事情的经过。
温妈妈神色黯然，她微微侧身，眼中似有懊悔。
一言的爷爷奶奶确实是在地震中丧生的。
当时在地震现场的还有一言，在危险来临之际，是爷爷奶奶用尽全力把他推出了危险圈的。
梵星嘴唇微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脸上不知该做和表情。
最亲的人死在了自己眼前，那该有多悲痛。
温妈妈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正在追逐嬉闹的孩子，是我们做父母的太过失责，才导致一言拥有了如此伤痛的回忆。
这才是一个孩童该有的简单快乐的童年，而这一切，她的儿子似乎都没有经过。
结婚一年半，我便生下了一言，那会恰逢是我们事业的起步，我和他爸每天都早出晚归，根本无暇照顾他。
他爷爷退休之后，因为身体不好，便和奶奶回老家养病。
而我们的工作实在忙得不可开交，勉强带他到一岁之后，就把他送回老家让奶奶帮忙照顾了。
温妈妈摸了摸窗架和旁边的墙壁，神色不明。
其实当年的地震并不严重，但因为老宅子年久失修，这才造成了悲剧的诞生。
我们现在这栋楼房，是地震过后，我们照着原来的房子，雇人重新建起来的。
梵星认真的往四周看了看，墙壁地板什么的，确实比正常人家的老宅子要新上很多。
温妈妈转身看向梵星，自我忏悔道：我亏欠一言的实在太多太多了，那时候，我甚至不知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喜欢的颜色是什么，他一切的喜好与厌恶，我一无所知。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失责的母亲呢？梵星看着她懊悔的样子，不禁喊了一声，妈……温妈妈摇摇头以示自己没事。
调整一下心绪，她又接着说：爷爷奶奶出事后，他明显比之前更加沉默了，而我和他爸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过失，每天还是很忙，依然没有过多地去关心他。
梵星心中生痛，原来他以前竟然这么孤单。
她从小失去了母亲的疼爱，但她至少还有父亲尽心尽力护她周全。
但他呢，父母都在，却丝毫得不到父母的关怀，一路成为过来，这该多难受啊。
他上学的成绩非常优异，大家对他的期望也越来越大。
他虽然性子闷但很体贴，几乎都不反对，家里让学什么就学什么，那么久以来他只反对过两件事。
一是报高考志愿，不知道为什么，那时他不顾所有人的建议，就是决定要读医。
说完这个，温妈妈沉默了一下，突然定定地看着她。
梵星有些莫名，不知她这样凝视自己是什么意思。
犹豫片刻，温妈妈还是说了出来。
二是娶你。
梵星愣了下，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件事。
怕梵星心生隔阂，温妈妈连忙开口解释，不过你别胡思乱想，一言他……梵星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妈，我没事，这件事一言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我不介意的。
温妈妈放下心来，那就好。
其实只有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比平时要柔和很多。
因为亏欠，也为了弥补，她这才想把梵星留在儿子身边，让她代替自己去陪伴他。
妈是觉得不能让他错过你这样好的女孩，才干出那些荒唐的事情来。
可是……我的自作主张最后还是惹他生气了。
看她神情有些落寞，梵星开口安慰，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生气，他还是很喜欢你的。
温妈妈无奈一笑，明显不信，都过去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梵星怔然，表情不禁变得复杂起来。
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