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店家端了牛肉上来,呀,孙大人来了?啊是,来了来了……坐下吃嘛,今儿有你喜欢的牛腱肉!傅青淮忍不住笑,看来这孙早也是熟客了。
孙早颇为尴尬。
卫作然却在此时开口了,一起吃吧,交个朋友。
傅青淮诧异地看他一瞬,不过也马上笑道:孙榜眼,我请你吃!那店家放好了牛肉,笑呵呵说:我道这位客人怎么知道我家葱油呢,原来是听孙大人说的!孙早欲哭无泪,坐下勉强笑笑,哪里哪里,我可没跟状元郎讲过……呀!那店家方才在忙,没听见,这时才知道傅青淮是状元,您就是傅青天?傅青淮心上像是被人轻轻击了下,微酸。
她笑着颔首,青天不敢当。
哪有什么不敢当?安州的事咱们都知道,您年纪还小,现在是小青天,往后就是大青天啦!那店家乐呵呵说。
孙早啧一声,说得我都羡慕死了。
嗐,孙大人等出了翰林院,也做青天呗!店家笑说。
孙早连连点头,一点儿官架子都没有,我努力!还是老一套?来吧!孙早有些视死如归。
卫作然并不开口,孙早又如临大敌不敢乱说乱看,气氛便很是诡异。
傅青淮只好开口话家常,孙榜眼瞧着像是瘦了。
确实瘦了……孙早眼神很复杂,也知道傅青淮开口的意图,想了想就继续说,最近在重修编年史,可费劲了!傅青淮想了想道:我还好,就是得多看些律法。
我真羡慕你啊,不用呆在翰林院,无聊死了……傅青淮笑,孙榜眼走的是正经内阁路子,比我这个状元更清流,我如今也只得靠政绩堆上去了。
嗐,也是。
店家同母亲一道端了面和炸蛋上来,另给孙早一小碟茱萸碎。
你也吃他家的炸蛋?孙早很诧异,因为他的老一套就是面、炸蛋、茱萸碎。
好吃啊。
孙早轻笑,转头跟老板说:我给你这摊子改个名吧,三元食肆!老板忙中抽空抬头,改就改!众人吃起面来,也就没有再说话,省去了交流的尴尬。
没吃几口,老板又切来一叠满当当的腌萝卜。
好吃,酸甜口的。
孙早咽下嘴里的面,老板,我吃这么多回了,你可一回都没送过啊!老板嘿嘿笑,下回送下回送,这不是沾了傅青天三元名头的喜气吗?傅青淮含笑道谢,心中有无忧之感,甚为轻松。
孙早吃饭很快,他一碗面干了大半,抬头一看傅青淮跟卫作然皆是姿态优雅,顿时害羞起来。
吃都吃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快点儿!傅状元,他又看向卫作然,还有这、这位朋友,我已经吃完饭了,内子还在家中等我买火烧回去,我就先走了,多谢傅状元今儿的面,改日我递帖上门拜访!傅青淮方笑着点头,孙早忙不迭跑了。
这——她都还没来得及说自己搬出傅家了。
顿觉好笑,便看向卫作然,瞧你,把他吓跑了。
卫作然很无辜,我已经尽力友善了。
孙榜眼是个妙人,同他一处时,心情倒很轻松。
不管是游街那天,还是琼林宴,更妄论现在,这孙早一点儿不端着,真性情。
若不是这孙早体型不如我精壮,样貌不如我倜傥,我都要以为你喜欢他。
做朋友是很喜欢了。
她也没朋友。
卫作然听她这话,只是平淡笑了下,没做他言。
吃罢,天也黑透了,二人便慢悠悠散步回家了。
今儿吃面倒是想起个事。
什么?去年咱们俩生日都没空,我忘了吃长寿面了,你吃了吗?没有。
那今年咱俩记着。
卫作然故意道:吃了长寿面早死的人多了去了。
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卫作然笑拉住她,我错了,今年我做给你吃。
那我也学。
那就没必要了,一碗面而已。
傅青淮看着他很认真道:你比我大九岁,我们还要一起白头呢。
这是认识头一年,她便许下的心愿。
卫作然扯了唇角,我记得,届时你别嫌我老才是。
等你老了,我也老了。
二人正走到家门,卫作然开门进去。
好了,爱操心的傅大人,我该替你换药了!反正是回来了,傅青淮便先将自己清洁了一下,才去床上等他换药。
今儿我把那刘正洋跟詹天瑞都带去大理寺了,吓吓他们。
卫作然手上没停,结果呢?唉,没什么用,我甚至还怀疑詹二娘入狱,算是她大哥詹天瑞跟刘正洋一起谋划的。
哦,怎么说?那詹天瑞跟刘正洋的寡妇妹妹有勾连,而詹二娘跟刘正洋又是他介绍认识的,如果他想夺走由詹家娘子撑起来的商行,最简单的不就是这样吗?卫作然替她绑好了伤口,伸手刮了下傅青淮鼻子,你呀,聪明反被聪明误。
怎么了?女人是没有继承权的,詹天瑞何苦去争?反正詹二娘如何也都是替他赚钱。
傅青淮恍然大悟,一拊掌,我竟把这个忘了,还好你清醒。
卫作然被她这评价逗笑了,我不是清醒,是你把詹二娘也当成了你这般人物。
她往后便是我,又如何?不如何,她有詹家的财力,不嫁人过自己的日子,又不在乎闲言碎语,那便再自在不过了。
傅青淮认真点头,是这样,但是我不止要这样。
那你要如何?我有你,我还能做官;所以我也要天下的女子同我一样去争取自己要的,我要她们也能自己选择,然后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不必受世俗困扰,不担心会连带家人一起受辱——自尊自信,落落大方。
卫作然沉默片刻,还是温柔地笑,那可是条很远的路。
路嘛,知道终点在哪,总会走到的。
傅青淮很开心卫作然没有反驳她,便笑眯了眼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