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那是她刚走上官场的第一步,竟然在那么早就已经有了欺骗。
傅青淮不自觉打了个颤,她想起了更早的事。
我一天从户部下值,裕王曾来找我,你可记得?卫作然面无表情,并未回话。
傅青淮便冷笑一声自顾自道:裕王以为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所以他不会害我——那时他同我说,我能当上户部都给事中他出了力,而你——她停住了,起身跟卫作然相对而立。
你反对,是也不是?卫作然依旧漠然,是又如何?多方推你上位,若我不阻拦,陛下岂能安心?这么说,是为我?是。
好,傅青淮信,那从安州回来,路上剑客送我刘巍陟的账册呢?你说你拿走了,我如今也没看见有任何官员因此落马,你是不是骗我?是,卫作然承认得干脆,那账册不是我先拿走的。
闻言,傅青淮愣住,她一味地骗并不是如此。
那你为何要——为何要认?卫作然无所谓地轻笑,因为若有人要入你傅家取你首级便如探囊取物,我担心你知道真相会忧虑伤神,为此耿耿于怀,所以我要你搬出来,我亲自保护。
听到这里,傅青淮心头的尖锐软化了。
原因竟是如此?那账册是、是被谁拿走了?青莲教的人?不论是谁,你管得太多了,我必须阻止你。
傅青淮低头,你明知道那里面的东西能顺藤摸瓜找出潜藏在京中的青莲教,你们东厂的使命就是要跟铲除青莲教。
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比如。
卫作然冷笑,比如东厂因此而生,若没了青莲教,我还有什么用?傅青淮有些迷茫。
卫作然原来真的骗了她,可是每一样,真的都是为了她。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不好问清楚的了。
除此之外,詹二娘杀父的峄山鬼影是怎么回事?卫作然扯了唇角,我以为你心知肚明。
我要你说出来。
卫作然便缓缓道来,你苦于得不到刘正洋的口供,所以我便在民间散布这个消息——他停住,看向傅青淮,好像在让她继续。
傅青淮便接话道:是因为你知道峄山乃裕王兵器锻造之地,所以想一石二鸟,借由峄山的特殊性导致民间传闻盛起,从而让裕王在紧迫感中露出马脚,找出扳倒他的证据。
你更多的是要扳倒裕王,帮我只是顺便,甚至利用了此案,是也不是?裕王想借由峄山的特殊性隐藏,那我将计就计有何不可?你的案子既然有用,那我帮了自己又帮了你,有何不可?傅青淮鼻翼翕合,牙齿控制不住地紧咬,那让我穿女装,说什么去踏青,也都是你故意的?你为什么要这样?裕王杀了我母亲,你说为什么?傅青淮喉间发紧,挤出声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裕王是我爹的?是甄氏毒发出事那晚,自己坦白的,可是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部署这一切了?我早有怀疑,直至吴涛被抓那日,阿二来东厂求助后去了裕王府,我才确定。
傅青淮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有些呼吸不过来。
如此回想起来,就是从那日起卫作然再也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裕王不是。
原来他那么早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他杀母仇人的女儿!卫作然穿回了大氅,他低着头系带,口中并未停止,青淮,每个人都有秘密,我理解你瞒着我,可我为你放过了裕王,裕王甚至还敢留在京中,你可知他若出现,我是什么下场?他顿住,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似有些无力的垂落,我为你,放过了他——在我隐忍了二十多年,为了一举将他踩死而费尽心血殚精竭虑之后,我放过了他!你是怎么对我的?最后一句,卫作然失控地低吼出声。
傅青淮忍不住牙床碰撞。
眼前这个人比她以为的更加智多近妖。
面对这样巨大的沟壑,傅青淮就算知道卫作然做的这一切已经足够为她着想,也难免忍不住害怕。
这样的人若是不再爱她了,她会有什么下场?因为冯瑞说的狗屁,你不信我!卫作然紧咬牙根,转身要走。
昨日我生辰,你在哪?傅青淮问。
我在哪?我他妈的在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地讨好皇家人,你以为我在做什么?傅青淮跟卫作然认识这么久,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好像被人掀开了遮羞布,恼羞成怒。
这让她难以抑制地jojo有些心疼。
你冷静一点,既然今日我们已经对彼此完全坦诚了,索性就抛开所有一次说个清楚,往后——卫作然猛然打断她,你说这话就是还不信我,我看你要冷静一点,好好想想你能做你的傅青天,我到底付出了多少!门被打开,寒风侵袭。
卫作然一闪身离开这里。
卫作然!傅青淮急急奔出去,然而已经没了人影。
她站在门边,双目无神大脑空白。
本以为今日是她被辜负,可是卫作然坦白了这么多,却叫她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就算被骗,也真的太过分了。
可傅青跃没杀人,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冯瑞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卫作然说得没错,她需要冷静一点,好好梳理这两年发生的一切。
快要过年了。
但是卫作然再没回来过,傅青淮也从未要求过要去另外的地方。
年前最后一日上值。
傅青淮试探着对马夫道:我要去盏香堂。
是。
傅青淮微愣,你们不拦我?主上吩咐过,往后大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就去哪。
听见这话,傅青淮心里没来由的一痛。
他什么时候回来?抱歉,主上的行踪属下不知。
到了盏香堂,傅青淮将准备的好年礼带了过去。
詹二娘很欢喜,大人还拿什么年礼?哎,最近生意忙,我都还没准备好大人的,真叫人不好意思!傅青淮心里藏事,笑意也就不那么明朗,无妨。
詹二娘见状,疑心她不开心,便说:大人,再过两日我便备礼送去您府上,届时您别嫌弃就好。
真的不必。
要的要的!大人千万别跟我客气,我跟小芙这条命就是大人的!傅青淮勉强笑笑,实在没心思说别的,便道:我今日来其实是想问你,冯瑞有没有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