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官,我定不拦你,我早就说过会叫我祖父栽培你,只是你从前太执拗——梁煦归兴奋地喋喋不休起来。
傅青淮变得十分不耐烦,我不需要一个虚假的未来。
梁煦归变得迟疑,你要什么?是你喜欢我,不是我喜欢你,得看你能给我什么了。
梁煦归纠结片刻,你我都资历尚浅,做官没法一蹴而就,你不说要什么,我也不清楚能给什么。
傅青淮沉默片刻,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后宫贵妃两人,一个萧贵妃,一个郑贵妃。
傅青淮早耳闻萧贵妃盛宠隽永,今日这位美人,定然是萧贵妃了。
若卫作然为了保有权势而讨好萧贵妃,傅青淮当然可以理解。
但今日萧贵妃所言,却不是简单的讨好了。
问梁旭归这些做什么,真是失心疯了,若萧贵妃所言是真话,难不成她也要同卫作然一样出卖自己?罢了。
你同卫作然——别提他。
傅青淮冷冷瞥他一眼。
梁煦归心中笃定二人出了问题,急忙表现自己,你放心,就算如今你在朝处境不顺,有我在,我不会叫人害了你去。
你从前就害了我。
……那是从前。
傅青淮冷笑一声,难不成你忘了自己如何威胁我?忘了自己是如何折辱我?是啊,从前的事当没发生过就好,反正我背后无人倚仗。
她满是讥讽的表现叫梁煦归有些难堪。
青淮,你不能总是仗着我在乎你,就一而再地中伤我。
你在乎?傅青淮冷漠了脸,你的在乎只是占有欲,只是因为你不堪我选一个阉人,而不选你!……傅青淮见他沉默,鼻息急促,你只是不甘!我为你至今不娶,箬南为你至今不嫁,梁煦归落寞一笑,你害了我们兄妹两个情根深种,却在这里说这些话……首辅家招牌真是好大的分量,难道你们要,我就得给?二人沉默间,宇文郢走出来,噫?二位不是传说不合?怎么今日一见却不是,反而相谈甚欢呐!梁煦归放下酒杯朝宇文郢作揖,傅青淮见状只好跟从。
无须多礼。
宇文郢笑意盈盈道。
梁煦归确实也不拘谨,他反而一扬手臂,揽上了傅青淮肩膀,传言多是谣言,既然如此怎么能当真呢?宇文郢笑看傅青淮,也不然——傅大人青天之名是传言,却不是谣言。
傅青淮神情淡淡,下官不过尽分内之责,还多有赖百姓长官的抬爱。
傅大人一向谦虚。
宇文郢说完,朝傅青淮举杯,正好二位大人都在,本殿敬你们一杯!三人举杯,殿外其余人只有眼热的份儿。
这个傅青淮,怎么太子对他青眼,连三皇子也是?你当大三元是开玩笑的?更别说这小子民间声誉颇好了。
宇文郢像是只打算出来敬酒而已,一杯喝完便回去了。
他出现又离开,彻底将傅青淮跟梁煦归平静交谈的假象撕开,梁煦归沉默归位。
宴会结束,傅青淮沉默地看着众人言笑晏晏地围在皇家人身边,随之一道去皇城楼上。
皇帝出现,自然群民欢腾。
可热闹跟傅青淮无关。
皇帝倒是跟傅青淮说了几句话,但更多的时候,傅青淮只是沉默地站在边缘,充当一个漂亮的背景板。
同其他人苦心逗趣儿,恨不得叫皇帝别移开视线不一般,傅青淮的淡漠惹得太子多看几眼,思虑片刻,主动靠了过去。
傅大人在今日这样的好日子里,怎么瞧着有心事?傅青淮连忙垂首,开口便道:微臣惶恐。
太子浅笑,今日父皇与民同庆,傅大人还是笑着些好。
说罢,也并不多说,直接走了。
仿佛他来只是为了善意地提醒一下傅青淮而已。
这叫她诧异,并为此有几分感动。
皇权不比她个人。
她能改了自己的命运,却撼动不了天下至尊。
日后必有夺位。
太子温厚仁德,又是正统,总比那宇文郢好。
虽说前世是宇文郢赢到最后,可若是她早早同太子做好准备呢?傅青淮低头沉思。
并非没有赢的可能。
此时群民惊呼,傅青淮被这声音拉回思绪,朝天空一看,竟有个硕大的鱼形灯缓缓腾空,越升越高后,便出现了无数小鱼随风游弋。
在星子稀少的今日,黑色夜幕被这壮观的灯映衬得仿佛是深海一般。
皇帝目不转睛地瞧着,作然啊,这个漂亮,巧思也出众,去找找是谁做的。
一旁的卫作然不着痕迹瞥了眼傅青淮,领命去了。
皇帝饶有趣味地问群臣,你们说,这大鱼是什么?依臣之见,此乃鲲!臣也觉得如此。
其形硕大无比,正该是鲲。
皇帝问太子,你觉得呢?太子笑言,瞧着鱼身幽蓝,身形衔接处却有银光闪动,将整个鱼身轮廓在夜幕中显露出来,如此庞大,这灯应当就是此意。
突然有人惊呼,糟了,这鱼身太大,要燃起来了!这灯就如孔明灯一般逐渐飞腾起来,燃在半空中失控了!皇帝本是笑着的,脸色突然变了。
目不转睛地瞧着那空中的鲲灯。
其余臣子战战兢兢,心中暗骂搞出这灯的人不循规蹈矩,结果好好一场与民同乐的元宵节要被毁了!傅青淮心中亦是捏了把汗。
她疑心这是二叔弄出来的。
若是毁了……她不敢想。
那鲲灯起先只是燃了头,不知怎得迅速连成片,整个灯全都在空中燃了起来。
原先喜气洋洋一片,现今没人敢说话,生怕头一个开口,触了皇帝霉头。
变故陡生。
空中那鲲灯正燃着,从空中洒下一片细微的火,如同细碎金光一般惊艳。
原先的鲲和小鱼全都烧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巨大飞鸟。
陛下,您瞧见没?方才是一只大鸟,想来是鹏!尽管这飞鸟的整只形状只是出现了一瞬,随即便化成片片金光洒落人间,可是对于城楼上所有目不转睛盯着的人来说,已经足够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