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证据,我也不会冒着风险找你,这都是我暗中调查所得,若没有这些,我都活不到回京!刑部还没有将卷宗给她,但是从这邱囿泽所言便可以推断,如今证据欠缺得很,只是东山银矿变黄土事发,这才要把过手的官员全都抓起来。
这其中定然又有一番折腾,可是这跟傅青淮无关。
既然你有此作为倚仗,何不继续?求我做什么!傅青淮心中愧疚的心火灼烧着,这让她痛到愤怒。
什么傅青天?她从来都觉得受之有愧,也根本不想要什么虚名。
理想与现实背弃,眼前事逼得她不得不做出选择,可她凭什么要选?若邱囿泽没有告诉她这一切,她也不必做任何选择!面对傅青淮的愤怒,邱囿泽不为所动,神情悲凉。
我自知所作所为难逃一死,可妻儿父母怎么办?傅青淮艰难开口,既然你有倚仗,你觉得卫提督不会放过你们?傅大人年岁尚小,没经过官场险恶,卫作然他丧尽天良,做事向来斩草除根!我冒着杀身之祸去查这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保住家人。
至于我,上了贼船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只是后知后觉,为时已晚。
傅青淮牙根紧咬,我只是大理寺正,你因何觉得,我护得了你家人。
我只求他们活着,你做得到!凭你青天之名,陛下暗地定然对你多有关注,卫作然一向谨慎,他不敢动你。
你可知,我同他是好友?邱囿泽只微惊,你二人之事,我只当是那阉狗为了抬高自己放出的消息罢了……傅青淮沉默。
邱囿泽目光坚定起来,此番于你有益,卫作然得这些银矿绝对不只是为敛财而已,只要顺藤摸瓜,一定会给你惊喜!破获如此要案,或许你下一步便是入内阁也未可知,届时万世流芳!为苍生除了这奸佞,还是顾及相交之谊,任由他逍遥法外,偌大王朝被他蛀空,甚至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傅大人,你要怎么选?傅青淮怒道,不用这样激我,你根本毫无大义,只是想利用我保住家人罢了。
邱囿泽惨然一笑,天下读书人,自小读的就是为万世开太平,我并非从一开始便如此,只是身不由己;我没你命好连中三元,时也命也,活着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去管黎民众生?命好?傅青淮有些失神。
真是命好。
还没做官,就因为阴差阳错受了胡吉荣败落的功,叫百姓记得她。
做了官,只是尽职尽责,便叫灾民十里相送,美名远扬。
不过执法持平,还人清白,就得了青天之名。
连眼前这案犯也信她。
世道何时成这样了?只是恪尽职守,但求无愧良心而已。
而已。
她能怎么选?于是傅青淮冷静看他,证据在何处?——————————从刑部大狱出来,傅青淮立马被赵潽叫住。
赵潽目视她,不怀好意,傅大人跟邱囿泽说什么了?赵大人自己去问便是。
傅青淮冷着脸,冷得像个尸体。
这一番姿态把赵潽镇住,没拦,任由她跟郑逵离开。
大人……你回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一身锦披掩去身上官服,傅青淮匆匆离开。
——————————从二姐的书局离开,傅青淮又回了大理寺。
她步行许久,身子很是疲乏。
大人?傅青淮迟钝看去,原来是盏香堂开业了,如今在收铺。
詹二娘穿得严实,正在门口扫地,瞧见她就满眼放光。
傅青淮轻轻颔首,全当打过招呼,脚步未停。
大人,喝杯热茶吧?詹二娘担心地又叫住她,您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模样。
不——我去给您倒!傅青淮话还没说完,詹二娘已经丢下扫把跑回去了。
她身上还有伤,想来是没好全的。
傅青淮叹了口气,还是朝店里走去了。
大人,这是上好的玉兰香片,我有时烦闷头疼,喝几杯就舒畅了。
有劳。
傅青淮接过来。
那詹二娘见傅青淮受了她好意挺高兴的,小芙走了,说去习武,就是只能过年回来了。
傅青淮不知白芙是否跟那些尼姑在一起,若在一起,那她还是好的,起码能回来。
于是傅青淮点点头。
一杯玉兰香片牛饮完,傅青淮便起身告辞。
詹二娘欲言又止,还是送她走了。
门口已有马夫在等,看见傅青淮从外头回来,第一反应便是惊恐。
大人,您不在大理寺?去盏香堂喝了杯茶。
可是我们已在这里等了一会儿,没见到您出去……傅青淮微微扭头,漠然看他,与我何干?是属下僭越——知道僭越就做好本分,别问其他!说罢,傅青淮回了大理寺。
那两个马夫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开口道:傅大人变了。
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先头两个是什么下场?二人一脸沉重。
等傅青淮下值出来,只看见一个马夫,也只是脚步微顿,没有多问什么。
回家见到卫作然是意料之中。
傅青淮平静微笑,今日不忙?得闲回来,陪你吃饭。
傅青淮便笑说:今儿是什么好日子?能见你的每天都是好日子。
平平无奇的情话,却叫傅青淮心里发酸,她抿唇低头,吃饭吧。
听说虞部侍郎要见你才肯认罪?傅青淮慢慢咀嚼着点头。
卫作然观她神色,淡笑道:你这一路走来,明珠蒙尘,难掩其辉啊。
什么?傅青淮呆呆抬头看他。
卫作然便伸手过来,抚了一把她的头,世人看重你,连罪犯都认可你,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卫作然被她这反问说的一顿,还是笑着,高兴我慧眼识珠,抢先与你私定终身。
傅青淮的呼吸都不畅起来。
能与卫提督相守一生,亦是我的幸运。
卫作然便调笑道:今日的菜也没吃出甜味,怎么你却嘴甜起来?还是卫提督以身作则教得好。
肉麻的话,只要开了个头,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傅青淮笑意明朗,心却有些难以言明的空洞。
口不由心。
她不禁在想:原来言语真的可以不必情之所至,只要愿意骗,什么都能说出口。
心上人,能贪看多久。
眼前事,能消得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