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停住了逃亡的脚。
这里是他们世代衍息的家,可是县令才来不到半年而已。
有人振臂高呼,逃什么!我爹就是这群狗杂种杀的!我要报仇!这是我们的地方!杀了他们!傅青淮回头看了一眼。
男女老少,皆不再奔逃。
那就痛痛快快杀一场,哪怕血洒边城,无命回京。
——————————傅青天文能治国武能安邦——那一战啊,傅青天剑斩狂澜,辉同日月,所到之处玄国士兵闻风丧胆——然后呢然后呢?嘿嘿,且听下回分解!茶馆里的客人齐齐发出巨大嘘声。
那说书人却笑眯眯背着手走了,嘿嘿,赚了好多茶水费呢!傅家。
詹二娘早已跟傅锦溪互通,此时衣不解带地照顾傅青淮。
大人,你醒了?喝点水吧!傅青淮每日都会醒一段时间,可是精神极其困倦,想来是伤情并未彻底好。
无妨,还有几日去觐见?三日了,大人好好休养,届时威风凛凛地上朝!那日玄国入侵,北家的人拼死护着傅青淮,死伤小半。
但好在詹二娘求援及时,很快有人赶来。
实则多兰的抵抗叫玄国将领大惊,而凭空而出的这一群勇猛之士更是叫他心悸。
直到手下斥候来报,北方驻军大批赶往,玄国将领便果断下令撤退。
在多兰养伤之际,京中传来召令。
北家的人,跟随傅青淮来到京城。
……傅青淮躺在床上,伸手抚摸小腹。
她的伤都还好说,况且有师兄们给她做的护心甲和连霁的药。
只是养伤这两个月,肚子却逐渐大起来了。
傅青淮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怀孕了。
此事瞒不过一直照顾她的詹二娘,但詹二娘却不是多话的人,只是更加细心照顾她,大人你放心,我姐姐怀孕的时候,我也照顾过她,小侄女儿出生别提多壮实了!辛苦你了。
——————————以县令身份去象征着权力的奉天殿,傅青淮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人。
她特地多穿了些,但好在身形纤长,春日里寒气还未消尽,衣衫宽大,一点儿也不显孕肚。
皇帝坐在龙椅上,模样是苍老许多,不过看向傅青淮的眼神却充满了兴味。
朕从不知你还习得一手好剑术。
傅青淮回话,母族为陛下镇守西北,我丁忧回去,难免学一些。
当真天生英才啊!皇帝感慨。
陛下可有兴趣一观?哦?有!皇帝精神不济许久,这一番战时振奋人心,连他见了傅青淮也觉得高兴许多。
闻言直接起身。
可是陛下,微臣手中并无剑,空手怕影响了您的观赏。
作然啊,找一柄剑来。
冯瑞立马道:陛下不可!入殿不能带利器,万一这傅青淮有不臣之心——卫作然冷漠看他,冯提督,你在说一个死守孤城不退的忠臣不臣,说话可得动动脑子。
冯瑞一时哑然。
傅青淮还是拿到了剑。
卫作然与她对视一眼,心中若有所感。
然而傅青淮却不再看他,在大殿上稳稳地行招。
皇帝入迷地看,好,这般浊世佳公子行剑,真是潇洒至极!随着傅青淮收招,冯瑞的脸便黑沉到极限。
卫作然想过来收回剑,却见冯瑞已经阔步走去。
傅大人,好身手——把剑给我吧!他高傲仰头,睨视着傅青淮。
傅青淮脸上笑着,你还记得我曾在西厂跟你说过什么吗?冯瑞皱眉,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然而下一瞬,胸口插入一柄剑。
我说,我会杀了你。
宇文拓说得没错,作为一个父亲,他确实也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普天之下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最简单扼要的法子,便是过墙梯。
她要杀冯瑞,就杀冯瑞。
满朝震惊。
卫作然心里一沉,靠近皇帝高喊护驾!然而皇帝却并不惧怕,傅青淮,你为何杀他?他杀我至交好友,一命换一命,陛下以为正不正当?你好大的胆子!傅青淮一笑,执剑而立,陛下也是。
皇帝突然晕了过去。
卫作然便道:傅大人殿前失仪,惊吓龙体,将傅大人带走,听候发落!冯瑞一死,卫作然独掌大权。
——————————乾清宫。
皇帝睁眼,四肢却十分无力,来人——来人!唔、唔!卫作然拎着太子出现,皇帝怒目圆睁,卫作然,你做什么?你说。
卫作然一把拿掉太子口中堵物,父皇,他要跟老三一起造反!皇帝哼哧哼哧喘气,作然,你不要犯傻,朕本来也打算叫老三继位,太子不过是挡箭牌!太子闻言,愣在当场。
父皇……你软弱无能,为一个女人甚至敢在朕在位便肖想皇位——作然,这还是你告诉朕的,你总该信朕,朕不会叫他当上皇帝!太子如遭雷劈,我自小便是您一手培养……皇帝干脆不再理他,作然,你是朕看着长大的,当年朕与贵妃的儿子早夭,你恰好入宫,朕与贵妃都是将你视作亲儿,这么多年容你大权在握,你要知道感恩!卫作然浅笑,我知道感恩,况且我答应了一个人,不会杀了太子——你放心,他会活得好好的。
太子甚至还没来得及分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便被人带走。
皇帝粗喘更严重了,既然朕本意也是叫老三上位,那就皆大欢喜了……怎么会呢?你想保太子,我就放过他了,可是娘娘却还有话要跟你说呢!皇帝根本就没想过叫宇文郢上位,他的存在只是太子的磨刀石罢了。
卫作然很清楚皇帝与太子父子情深。
但他也确实答应过傅青淮。
不过,能摧毁了太子对皇帝的所有感情,也勉强让他看得开心。
萧贵妃娉娉婷婷走出来,直接坐在了龙床上,十分疼惜地看皇帝,陛下,本宫会叫你走得没有痛苦的……宓云……宓云你做什么?皇帝惊恐万分,朕与你夫妻三十载了,朕爱你啊,你怎么会跟卫作然混在一起?萧宓云的长指甲在皇帝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啊,因为,儿子死了呀——其实我本来想放弃造反的,可惜儿子死了,我也不能再生,那你有什么用呢?你竟然一直在骗我……皇帝双眼发直,流出泪来,我爱你啊,我知道你培养卫作然是因为青莲教,我知道你就是青莲教的圣女,可是我从来没有剿灭青莲教,我容卫作然这般成长——没用的,我没有儿子,谁来继承这江山?萧宓云仇视着他,要怪,就怪你祖宗好了,是他将灭了昭国,让我成了亡国奴!卫作然上前一步,娘娘,恭喜您如今得偿所愿。
萧宓云笑着扭身,好作然,本宫也没想到你这么快——这么快,就要杀了你,是吧?萧宓云满眼惊恐看他,可是卫作然根本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皇帝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却懵了。
然而卫作然也没说话,笑着看他。
半晌,皇帝悲鸣一声,奋力想爬起来去抱萧宓云。
但是不行,他动不了。
宓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卫作然将刀丢去一旁,朝龙床走过去。
皇叔,心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