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作然走后,皖嬷嬷拿热毛巾擦一身冷汗,心疼极了。
将她身子彻底清洁一遍,傅青淮意识清楚许多,嬷嬷,我想喝水。
一杯滚烫的红糖水放到现在,刚好温热。
皖嬷嬷连忙扶起傅青淮,拿身体撑着她,容她喝水。
大少爷,还疼不疼?无碍了。
皖嬷嬷犹豫之下还是问道:大少爷,你出去做什么了,怎么是那卫提督送你回来的?她赶来时傅老太爷还没来,一见卫作然的表情便觉得不对劲。
更别提他抱着傅青淮的姿态了!今日他生辰,我去送个礼,没成想来癸水了。
皖嬷嬷当即紧绷起来,他发现了没有?应当没有。
听见这话,皖嬷嬷仍旧很不放心,怎么去给这凶神送礼?此人凶狠残暴,同他相处太危险了!他很对得起我,我能回报他的不过是个生辰礼,嬷嬷别这样说了!皖嬷嬷欲言又止,正巧药煎好了。
傅青淮一言不发地喝药,那般苦的药她一口饮尽了。
皖嬷嬷连忙拿蜜饯喂她。
不吃!她也不知气什么,就是想苦苦自己。
皖嬷嬷见状掉眼泪,老奴自知说错了话,可是我对大少爷的忠心天地可鉴!今日一瞧,我就知道你们有问题,这世上男人多薄幸,他就算是阉人又能例外到哪去!爱之欲其生,他现在给你送千般万般好的礼能算什么?你是用男人身份同他交往的,就算你们情浓,就算他发现了也不在乎!可是等他腻了,你想过后果没有?这世间多少女子被假象蒙蔽?像他这样的人物,手指缝里漏出些就够哄你了!来癸水时,傅青淮的情绪总是不太稳定,敏感又矫情。
闻言也哭了,嬷嬷说这些做什么?我同他又没怎么,我知道守好自己的身份。
皖嬷嬷是自小把她带大的,地位不同于普通奴仆。
见傅青淮哭了,擦了自己的眼泪又抱着她摇摇晃晃地轻拍,老奴不说了。
两人默默流泪一会儿,情绪稳定下来了。
皖嬷嬷夹了蜜饯给她吃,软着声儿跟小时候一样哄她道:快吃一口甜甜嘴,别生嬷嬷的气了。
没生您的气,我也不知道气什么。
傅青淮平日里说话习惯端着些了,不然声音不够英气。
如今心里滋味驳杂,又哭了一道,娇娇糯糯起来。
皖嬷嬷低头看她,一头柔顺的青丝散落,皮肤莹润无瑕,双眼和鼻头哭得微红也不损她半分美貌,反而更引人怜惜。
多娇美的小娘子,若是以女儿家身份长大,定是美名传遍京城,一家女百家求。
现在却连身寒都不能滋补,硬生生受这罪,成日里还要同男人打交道……作孽啊!往后可不兴这样了,你吃苦,以为是在惩罚自己?老奴同你母亲都心疼!傅青淮知道皖嬷嬷说得没错,可是她没来由的委屈。
不欲多说,她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嬷嬷,我想睡觉。
她这样说了,皖嬷嬷便给她掖好被角离开了。
傅青淮心有郁结。
女扮男装。
她该恨谁?谁都怪罪不了!可为什么偏偏是她?无来处的痛苦,仿佛只能惩罚自己了。
迷迷糊糊睡过去,醒了起来吃了碗薄粥,三元就来敲门了。
进!三元推开门,大少爷,那卫提督又送东西来了,老太爷直接叫抬到咱们院子,可是小库房都放不下了!皖嬷嬷说的话,对傅青淮还是有影响的,她心里纵使快乐,却也复杂起来。
送的什么?边说,她边朝外走。
只晓得有一箱药材!一样样都装好了的药材!傅青淮微愣,送药材就罢了,装好了是什么意思?出去看了她才知道,原来是已经切割好混在一起的。
三元补充道:今儿来送东西的大人说,这药需三天吃一次,给你补气血的,这是煎制方法和时间。
傅青淮接过看了下,又还给他,都拿去给医女,以后叫她煎。
三元就跑了。
傅青淮一箱一箱打开。
话本儿、民间巧玩、珍珠玉石、文房四宝……又送这许多!这才一个下午的功夫,要整理出来也不是易事。
傅青淮心里甜蜜。
库房满了,便叫人去清了无用的屋子,好把这些东西全存进去。
亲自盯着入了库,天都黑了。
如今天气冷了。
今天从外头回来,皖嬷嬷已经给她擦了身,傅青淮也就简单洗漱一下,坐到床上看书去了。
来癸水身子虚,静心看了一会儿,傅青淮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感觉有人吻她额头。
没睁眼便知是谁。
不是晚上不来吗?傅青淮笑着说。
我倒想白天来。
他也笑着回。
傅青淮闻言笑意却淡下来,心中涌上一抹酸楚。
她确实也不想卫作然白天出现,看来他都明白。
卫作然不再提这话,脱去外披坐到床边,好些了吗?没事了。
我今日叫人给你送的药,滋补身子的,无病喝了也不碍事。
嗯,已经安排人煎药了。
气氛有一丝微妙的不同,两人都察觉到了。
这话说完,他们都沉默了起来。
你不想我来?卫作然打破了满室凝滞,问。
没有……若不想,她直接就睡了,在床上坐着看什么书?那你怎么了?傅青淮没回,但卫作然也没催,就这样默默地等。
半晌,她缓缓说:督主同我是真心的?自然。
卫作然这般一口应下,倒是叫傅青淮觉得不真实。
她突然就后悔自己问的话了,这是什么蠢话?就算卫作然想玩玩她,她又能怎么办?总归,没害过她。
事已至此,顺其自然吧。
傅青淮想通了,周身的压抑感就没了。
我明日要去首辅家里。
梁煦归邀请你的?对呀,他说首辅要见我,首辅是什么样的?二人又自然起来,卫作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手掌留在她的腹部。
他掌心热,透过衣服到肌肤上的温度却刚好的暖。
傅青淮心中微惊,不知道他这般动作是偶然,还是知道了什么刻意为之。
我与他未曾往来过,不过梁首辅在宫里有个外号,梁太岁。
卫作然没有异状,平淡道。
为何叫太岁,不逾越吗?傅青淮被他的话所吸引,便没在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