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太岁非你以为的,而是指那传说中的神物。
卫作然这么说,她便懂了。
《山海经》描述太岁为‘食之尽,寻复更生如故’,那梁首辅为何跟太岁扯上关系了?梁首辅曾被三次贬谪……最差时贬为县尉,如今你瞧他,内阁首辅。
卫作然娓娓道来,傅青淮闻言竟有几分不安了。
这样的人物见我做什么?说不定是看中了你,要你当他孙女婿。
卫作然调侃道。
我这家世,梁首辅怎么瞧得上?就算真的是,我这样的身子,绝不会去耽误了人家姑娘。
莫要妄自菲薄,不过——耽误我倒没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傅青淮瞪大眼推他,你怎么这样油嘴滑舌,我怎么耽误你了?无心公事,成天只想着怎么讨你欢心,万一在陛下那失宠了怎么办?卫作然笑说。
失宠了,干脆辞官算了。
卫作然皱眉,你怎么会想到我辞官的?不辞官难道继续做陛下的一把刀,沾满杀孽?傅青淮结合自己前世的认知,很是琢磨了一阵傅老太爷说的话。
卫作然杀人,都是杀了被定罪的官,从没听说他碰了无辜百姓,这就是证明!皇帝要伟岸正面的形象,名留青史。
但皇帝也有私怨恩仇,那作为九五至尊天下之主,他要忍着吗……听了这话,卫作然深深看向傅青淮,大智若愚,却有一失。
大智若愚这个评价,傅青淮一时无言。
若没有重来一世,她这个翰林院的小官同样是什么都看不清。
当局者迷,满朝文武又有几个看清了的?失了什么?刀断了,还可以换一个新的,旧的如何就无所谓了。
傅青淮如遭雷劈。
她明白了,所以卫作然必须锋芒毕露,必须是独一份儿的佞臣,不然,也只有身死的下场!他可以凶残,可以暴虐,但是他尊皇权听帝命!史书只会骂他,而不是骂皇帝任人唯亲。
卫作然瞧她表情就知道是懂了。
别的没想,只觉得傅青淮是天定良缘,一遇上就让他闷了头,这样要命的真心话都叫他说出去了。
活了二十五年的冲动,全给了傅青淮。
他看向傅青淮,我非但不会辞官,还要做最利的刀锋,从前我为了自己,现在为了你。
傅青淮前所未有地心疼他。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她今日还怀疑他,实在不该!你背负了骂名,心里定然很苦。
傅青淮细声说,像是大声会伤害到他一样。
人人都怕我,心里将我千刀万剐,站在我面前只能卑躬屈膝,苦什么?卫作然笑了,你们这些读书人爱名誉,我却不顾;活一辈子自在就好,死后不过一抔黃土而已。
你倒洒脱。
我不洒脱,若是真洒脱,我才不叫你知道,也省得在你面前外强中干,时刻担忧你不慕我这个豪权了。
傅青淮闻言笑了,朝他怀里窝,在外,你卫提督照旧是人人畏惧的豪权;在我这——如何?只是傅某的心上人。
情爱来得凶猛,将她的矜持吞噬的一干二净,可是要那矜持做什么?卫作然给了她最珍贵的东西——坦诚。
傅青淮念及此反而觉得自己不好。
卫作然连这样要命的话都跟她坦白了,她却不敢说自己是女人。
我就知道你爱我爱得不行了!卫作然愣了下,去吻她耳尖,气息缠绵。
傅青淮害羞地躲闪,好不要脸。
要脸做什么,要你才好。
什么样的我都要?都要。
卫作然毫不迟疑。
傅青淮扭身看他,我若有事瞒着你呢?卫作然在傅青淮认真而紧张的目光下道:无妨,人都有了还要心,未免太贪了。
傅青淮发觉了她这么快坠入爱河的原因。
甄氏爱她没错,可是这份爱并不纯粹。
然而卫作然的喜欢是满溢包容而不图回报的,这让她无比安心。
腹中有坠感,傅青淮叹了口气,时间晚了,你还不回去?要我回也行,你答应我明日去梁家吃过饭就走,不许多留。
都同你讲了我不会祸害人家姑娘,你还担心什么?傅青淮扭身从他身上下来,那一瞬间腹部发凉,竟有些贪恋他的触碰了。
她若缠你怎么办?大家闺秀,如何会像你说的这般。
你在之前知道自己会同我这般吗?卫作然挑眉,起身去拧她脸。
两人不靠在一起了,傅青淮反而害羞起来。
快走快走!卫作然直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多谢你的生辰礼,你送我经书,我却只能给你这利器。
给我匕首做什么?你有慈悲予我,可我没有,只好还你锋芒;若有天我负了你,你拿这个杀我,我绝不躲。
卫作然弯腰给她,俊美无双的面容没了邪性病态,只余满目温柔。
你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傅青淮沉默半晌,喉头发紧,话却不知道如何再续上。
卫作然等了她一会,见她不打算再说了,才笑道:我卫作然从不做半途而废的事,既然开始了,那就用死来结束。
傅青淮接了过来。
夜深了,你早些休息,明日再见。
卫作然如风一般离去。
傅青淮却睡不着了。
她看着古拙的刀鞘,缓缓拔开,看那刃上寒芒许久,才放了回去。
这样铺天盖地的爱她要是接住了,会是她这畸形的一生,最大的幸福吧?——————————受邀去首辅家中,自然不能带傅青阳。
第二日她便独自过去了。
梁煦归等在门口,看傅家马车过来,连忙笑着迎上来,来了?梁兄久等了。
我也是估摸着时间的,走——咱们进去说话,我祖父还没回来。
到了正厅,二人饮茶闲聊。
你昨儿怎么又请假了?犯了老毛病。
身子还好?看来今日叫你过来竟是我的不对了。
傅青淮笑笑说:已经大好了,我来做客还是叨扰,梁兄莫要说这话。
也是,你我兄弟二人不必如此——我记得你跟那东厂厂公认识?梁煦归突然提到卫作然,傅青淮眼肌一跳,确有此事。
同你讲个笑话,昨儿那厂公过寿,竟从外头抱了个男人回来!梁煦归显得很兴奋。
傅青淮皱眉,哪里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