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寻一阵,天已经黑到不容她继续了。
傅青淮抽出身上已经备好的蜡烛和火折子,点燃后继续。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傅青淮不紧不慢起身看过去,你怎么还没走?方雨良惊讶地看着傅青淮,大人也没走,我见到这处有亮光,以为是失火才赶过来瞧瞧……我来找东西,你先回吧。
方雨良忙道:大人要找什么,可以说给下官听,我帮大人一起找。
傅青淮今日来仓部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但是她也根本没想瞒过,只是想利用这个时间差找到有问题的任何东西。
既然如此——那你便一起吧,找找此回赈灾暗账。
方雨良走近的脚步顿住,脸上苦笑,大人,我以为您在找什么呢……原来是这个,怎么可能有暗账?不找怎知没有?方雨良一窒,转口道:可此司各吏员几十人,负责的账目也庞大,就我们二人,怕是找一晚上都找不到……傅青淮不想听他说这个,你先回去吧,本官自己找。
方雨良连忙道:大人莫恼,下官也是实话实说。
傅青淮知道他说的没错,可是找了还有机会,不找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本官没有恼,如今已经是下值时间,你不必同我多说,回去吧!方雨良只好走了。
仓部管全国存储,出纳租税,禄粮,仓廪之事,要是漫无目的地找当然很难搜寻出来。
可是傅青淮又不是脑子一热就过来的。
只要细化了方向,再去搜寻,就省事多了。
弯着腰找了不知道多久,再直起身来眼酸腰痛——她这个都给事中做得还挺惨,想揪官员的错处,都得自己亲自动手。
唉。
傅青淮干脆坐到杜锡的位子上歇息去了。
若真的有暗账,杜锡会不会带回家去?傅青淮胡思乱想着,手指在桌上寻摸起来。
一切正常。
杜锡可看得出是个勤勉的员外郎,郎中的桌面堆起来的账目都没有他多,甚至连还没开始筹备的第二批赈灾粮草,他都已经提前写好了封皮。
可是这样的人会因为黄金来讹诈她,况且也拿得出赎人的黄金……傅青淮想着,随手抽出那本写好封皮的新账本。
随手翻开一看,顿时精神抖擞。
这上面居然已经有了内容,可她却没听说已经开始准备第二批粮草了。
看来这就是杜锡给她的账目完美的原因!傅青淮将这本新账收到怀里,不再休息,继续找寻起来。
正搜寻得入神,却感觉视线比方才要明亮些许,傅青淮急忙抬头——窗户怎么着火了?这里头都是纸张,燃起来会极快,傅青淮顾不得再找,抱起一盆兰草便朝起火点摔去,泥土四溅,方燃起来的火便小了下去。
傅青淮又连忙扑灭。
她警惕地看向窗外,突然起火,定是有人纵火。
今日知道她才仓部的,有小吏、吴涛和方雨良。
难不成是这三人之一?阁下火烧仓部,是想被砍头抄家吗?四周寂静无声,没人回应她。
傅青淮有些犹豫还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了,门口却突然有东西掉落。
她转身走过去,举着蜡烛一翻阅,喜不自禁地喃喃,竟真的有暗账。
傅青淮出了仓部,举目四望,阁下送此大礼,可否现身一见?依旧没人回应,不过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明暗新账本都在傅青淮这里,等窗户彻底没了火星,她便离开户部。
刚出大门,便瞧见了杜锡带着人马匆匆赶到。
一看见傅青淮便阴恻恻道:傅大人,已近宵禁,你留在户部做什么?傅青淮心中微惊。
是谁将暗账丢给了她,杜锡这么快就发现了暗账不见?下官还有事未做完,倒是杜大人这个时间带着人来户部是为何?这还不清楚?杜锡冷脸,你留下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傅青淮假装听不懂,既然如此,下官先走了。
被人拦住是意料之中的。
傅青淮心中微叹口气,语气却肃然起来。
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傅青淮,你也别同我装了,你我都很清楚你留下是做什么,把第二批粮草的新账给我!傅青淮心中似有擂鼓阵阵。
杜锡并没发现暗账不见——有人跟他告密自己留在了户部。
这两个信息从心中浮起,叫傅青淮越发冷静。
我不懂杜大人说的什么,现如今第一批才出城,第二批的账目如何就出来了?小子,本官不妨跟你直说,今日你若不交出来,是回不去的!傅青淮冷声道:杜大人这话,是拿傅某的命做威胁了?就是又如何?杜锡冷笑,这账本不交,莫说你只有一个侍郎二叔,就是卫作然来也护不了你!杜大人何来自信?刀出鞘的鸣音响起,傅青淮的脖子上已经有刀片横前。
杜锡沉下脸,别废话,交出新账!傅青淮深呼吸,刀剑无眼,拿远些,我再给你。
杜锡使了个眼色,刀便移下去了。
我若给你,大人饶我性命?傅青淮转变脸色,畏惧道。
那是自然,本官也不想平添一桩麻烦事。
傅青淮便颤抖着手将怀中的新账拿了出来。
杜锡一把夺过去,嘲讽道:还以为你这个新科状元是多么了不得的硬骨头,不也是个苟且偷生的货色——我再警告你一遍,莫想做出丰功伟绩,老实些把你的任期熬过去,自然性命无虞!傅青淮全身散发着受了侮辱不想说话的酸腐书生气。
杜锡不欲多说,带着人走了。
人已经没影儿,傅青淮才恢复原状,捂住袖子里的暗账,唇角勾起。
新账她如今拿到也用处不大,但暗账可不一样了。
回到小院儿,进了房间刚要拿衣服去耳房梳洗,瞧见了卫作然。
你怎么来了——等很久了?她今日实在耽搁了不少时候。
卫作然轻笑,确实,再不回来我都要睡着了,今日户部很忙?倒也不是,你不是同我说过注意杜锡吗?我便去仓部查他去了……跟卫作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两方压根没有任何利益纠葛,傅青淮就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说给他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