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雯被顾北铭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她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从头讲。
顾北铭此刻已经回到自己家里,感觉到手机还有来电进来,从耳边拿开一看,见到是还在医院的沈白露。
他没有理会,而是对电话那头的沈樂雯道:樂雯,你姐姐对我催眠了……说着,他从头开始,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讲了一遍。
这样的事情,在他知道后的这十个小时里,对谁也没吐露过。
随着他讲出来,他感觉心底那种令他窒息的难受仿佛好了很多。
电话那头的她,此刻好像成了唯一能将他拽出泥淖的救命绳,他紧紧抓住,不愿放手。
沈樂雯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得听顾北铭讲完,只觉得自己好像听了一部狗血剧。
可是,她也知道,顾北铭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好半天,她才能说出一句话来:那你打算怎么办?顾北铭道:我已经准备离婚了。
沈樂雯应道:嗯,那我能帮你什么吗?他想了想:我只想要你给我讲讲以前的事,我被她催眠以前。
你觉得,那时的我,在你印象中是什么样的人?他仿佛一个迷失在浓雾中的旅客,终于在十小时的自我折磨后,找到了一点儿方向。
他要找回曾经的自己,那个没有被影响的自己。
或许找回之后,他才知道,他接下来应该怎么走。
沈樂雯想了想,道:以前的你么?我觉得应该就是那种邻家大哥哥吧!你挺阳光的,也很热心,除了帮我们姐妹辅导功课,我还记得有一次,你帮我爸爸去学校接我,路上遇到有个高年级的同学欺负一个我班上的男孩,你还去打抱不平。
她想起过往,也有些怅然:怎么说呢,我觉得那时候的你,爱憎分明,喜欢的事情,撞破南墙都要坚持。
厌恶的事情,即使再大的利益,也不会犹豫。
所以,我记得你在高一时候,有一次对我说,你发现娱乐圈很多事情很脏,觉得你爸赚的钱很脏,你想自己去打工,以后也不想做这个。
她继续道:你当时对我说完,又笑了,说给我说这些我怎么可能听得懂。
只是后来,我长大些了,懂了一些了,但是你却开始接手家里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你好像不爱和我说话了,见面只是打打招呼,反而爱去听我姐姐弹钢琴。
顾北铭听到这里,心头顿时堵得发慌,他开口:那时候,她已经对我做了心理暗示了。
甚至,我觉得,我愿意接手顾氏娱乐,愿意成为世人眼中那个钻石单身男,可能都是被她影响……沈樂雯想了想,道:以前我听爸爸说,沈白露的妈妈很爱财。
当年和我爸谈恋爱,她就劈腿了富商,怀着沈白露就嫁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对方发现沈白露不是他的吧,后来没两年就把她赶走了。
她那会儿回来,开始都没马上缠上我爸的,还是我爸和我妈结婚后,生意越做越大,她才带着沈白露来认亲。
顾北铭心头一震:你意思是,沈白露这么做,是为了我的钱?沈樂雯道:我也不确定,但是,她喜欢你也是肯定的,只是我觉得,她喜欢的,应该是英俊又有财富和地位的你。
所以,她对你催眠,让你接手你父亲的公司,成为顾氏副总。
年轻英俊,又有财富,这就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丈夫形象。
顾北铭觉得浑身汗毛再度竖了起来,他顺着沈樂雯刚刚讲的话去回忆,想起了很多事。
当初的他,的确是个有些叛逆的少年。
他愤世嫉俗,很多东西看不顺眼,因为公司的事情,还和父亲争执过很多次,都不欢而散。
只是,从什么时候就变了呢?应该是从沈白露邀请他听她弹琴,说虽然帮不上他什么忙,但是,却能让他放松。
或许,还在那次之前……他因为她,性格渐渐没那么尖锐,似乎那也是好事,毕竟这个世界,还是圆滑的人更加风生水起。
只是,她不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这样规划他的人生?当天,顾北铭和沈樂雯聊到了很晚,直到,他将自己的事情说完后,才感觉沈樂雯说话的声音好像带着鼻音。
他问:樂雯,你感冒了?她道:没有。
他听出她语气里的颓然,心头一紧:你哭过?她顿了两秒:没有。
他却捕捉到了她刚刚的迟疑,温声道:樂雯,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沈樂雯看向窗外,觉得今夜不知怎么,就连月色都比前些天暗,心情更加低落:你帮不了我,因为我失恋了。
顾北铭一愣:什么意思?沈樂雯想到他都给她讲了秘密,索性也把自己的事讲了出来:我今天找人表白,结果失败了,人家根本不喜欢我!顾北铭感觉喉咙有些发涩,心头竟然有酸酸的感觉,他问: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个上尉吗?沈樂雯想了一下,意识到他是在说厉席择。
她不置可否:总之,我失恋了。
顾北铭感觉心头酸得难受,不过还是问道:你很喜欢他吗?沈樂雯声音很轻:是啊,很喜欢。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道:那我们今天也算是都失恋了,樂雯,我们回到过去可以吗?回到我还没被她催眠的那个时候,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她想了想:可惜我们都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他道:至少,我们认识多年,还能是朋友,纯粹的朋友。
我现在才悲哀地发现,我通讯录上有几百个联系人,可发生了这件事,我唯一能打电话的只有你。
我什么人都不敢信任,只能相信你。
虽然你和沈白露是姐妹,但是我看到你在战地的那些照片,就知道,你们完全不一样。
樂雯,我能做你的朋友吗?沈樂雯感叹,他们认识多年,她小时候就开始对他的那种青涩好感,在因为他‘劈腿’后,一度变为了恨,却又因为喜欢上傅莳光,而渐渐淡化。
直到那次他主动提起,她其实就已经放下了。
而现在听到原来是这样的原因,不由唏嘘。
她开口:好啊,其实知道原委后,我就一直当你是朋友。
他在那头轻叹了一声:还好你没放弃我。
樂雯,我们都会走出来的。
她应道:嗯。
虽这么说,心里却没什么把握。
你那边应该已经很晚了,早点睡。
顾北铭又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好,晚安。
沈樂雯挂了电话。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一会儿想起傅莳光说的那些绝情的话,一会儿又想起顾北铭讲的沈白露做的事,突然之间,就有些通透了。
或许,她自己现在没她想得那么糟糕。
她只是失恋了而已,而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比她要糟糕千倍。
就好像顾北铭,他的人生被人那样精心编排,他对人的信任感崩塌得再难建立。
而且,还要面对一连串的糟心事,比如,上法院诉讼离婚、顾氏股价因此受到的波折等。
而她,就相对简单多了。
她只需要做好她的工作,什么都不要想,让时间来治愈那深藏的伤口,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沈樂雯还是按时起来了。
她约了肖薇薇一起去食堂吃饭,吃完回来,便给傅莳光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间方便针灸。
他很快就回复了,说随时都可以。
所以,沈樂雯便带了针,去了楼上。
她早上吃饭没遇见他,此刻,他开了门,她才看到傅莳光的眼底有些发青,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她本能地觉得心疼,可也没说什么,而是晃了晃手里的针灸包,语调轻快:小舅,我们开始吧!他点头,脱下上身的衣服,她看到,他已经将她送给他的那个吊坠摘了下来。
而那个吊坠,昨天晚上她给他施针时候,都还挂在他的脖颈上的。
她仿佛没有发现般,神色自然地走到他面前开始施针,两人都没说话,直到最后一根针插.入了相应的穴位。
沈樂雯看了下时间,又去一旁拿了衣服给傅莳光披上,道:你休息一下,可以闭目养神。
他点头,她则是拿了一个本子去他床前的桌案边写策划稿。
之前她做的关于战争下伊国平民的专题在国内播出后,反响很大,台里原本就计划再拍一个关于维和部队的专题。
沈樂雯之前的确有不少资料,再加上上次傅莳光受伤被那般对待的事件,其实很多事,都已经串联出了雏形。
只是,她还有些细节需要思考,所以,坐在桌边理思路。
傅莳光开始闭着眼睛,后来,慢慢睁开眼,看向窗前背对着他的她。
他的目光不由变得柔和,只是,在她最后直起身子似乎要起身的时候,又马上收了回去,恢复了一派淡漠的神色。
沈樂雯差不多理清了思路,现在看时间差不多到了,于是帮傅莳光拔针。
拔完针后,她又走到他面前,手指落在他肩膀附近的某个穴位上,道:小舅,你有空的时候,自己也多揉揉这里,对恢复很有好处的。
他抬手,手指落在了她手指旁边:这里?她抓起他的手指,往准确的地方挪了挪: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