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星走了许久,也没有遇到子彦他们。
天渐渐黑沉了下来,她彻彻底底的在树林中迷了路。
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静谧的夜空中繁星闪烁,依稀辨出了北斗七星的勺子柄。
她尝试沿着那个方向一直走,说不定就可以走出去了。
这是她第二次在林子里过夜了,尽管同样有星芒刀傍身,可是她还是有点慌。
这片林子很静,简直静得有些反常。
她将刀柄攥得紧紧的,一边前行一边小心翼翼的防御着。
呵……一声轻笑从身后响起。
如同一只苍白纤细的手,在无边的黑夜中轻轻挠了一下孟若星的心。
她心中一惊,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部起立。
登时止住脚步不敢动了,却也不敢回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笑声倒也再没响起了,仿佛之前的声音只不过是她的幻觉。
孟若星缓了缓神,决定回过头看看,然后再继续前行。
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周围除了树便还是树。
然而就在她回过头的一刹那,她的脑后又响起了一声轻笑。
!孟若星攥紧了刀,二话不说回手就是一撩。
刀风破空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扫过之处传来一声轻哼。
还真是有东西,也不知到底是妖还是人啊。
她抬起头想再确认一下方向,却发现,头顶的天空被浓密的树杈枝叶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片林子原本就很密,可是她确定,先前绝对没有密到这种程度。
孟若星来不及多想,脑袋里只有三个大字——赶紧跑。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无数排列细密的树干在她两侧飞速的后退。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有些累了,不得不慢了下来。
然而,抬起头来却仍看不到夜空。
不是吧。
这些树密成这个样子,哪里还能生长嘛。
不管怎么样,她是实在有些跑不动了。
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她又饿又渴,再加上接连不断的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了。
孟若星心塞的叹了一口气,只好拄着刀先歇息片刻。
哗啦哗啦。
耳边传来了树叶触碰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不动声色的握紧了刀。
今夜一丝风也没有,树叶又如何会动。
果不其然。
刚才她为了停下来看天空,明明特地找了一块稍微空旷的地方。
可是此时,她环顾四周,这片小小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树。
黑夜里,她分辨不出树的品种,粗略看大概都是一人环抱的粗细。
有的笔直,有的自然弯曲,此刻那些树木就像是一个个的人,将孟若星牢牢的围在了中间。
它们一改往日静默沉寂的形象,哗啦啦的拍着树叶,那声音就像无数的人在嘁嘁喳喳的说着悄悄话,扰得孟若星心烦意乱。
原本深扎在地底的根系此刻就像章鱼的腿一样,交错蠕动,不断的以孟若星为中心靠拢。
它们速度很快,仅在须臾间便将此处围得结结实实。
孟若星提刀便砍。
星芒刀锋锐非凡,砍杀这些妖异的树木就如同砍瓜切菜般容易。
可是那些树倒下了一批又会有下一批补上。
补上来的树木比之前的更加快速,也更加的粗壮。
也不知疯狂的砍了多久,孟若星觉得自己的胳膊酸痛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她仅仅是在挥刀时无意识的沉了一下手臂,刹那间,前赴后继的树便像茧一样将她包了起来。
星芒刀太长,她再想挥舞却受到了限制,眨眼的功夫孟若星就被紧紧禁锢着,再也动弹不得了。
那些树木挨着树木,彼此接触的地方很快便融合为一体,孟若星就像一个异物,缓缓的,被那棵异常粗壮的巨树吞噬了。
黑,无边无际的黑,静,仿佛此处是一片虚无。
孟若星在巨树的中心,正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巨树仿佛正在无限的生长,挤压着孟若星的身体,她的胸腔里最后一口气被挤出,肋骨收紧,狠狠得压迫着她的每一个器官。
大口大口的血液在七窍中涌了出来,甚至皮肤中也渐渐渗出了血来。
大部分的血液都直接作为养料被大树吸收了,少部分没来得及吸收的,顺着她皮肤的纹路,染遍了她的身体。
孟若星的意识逐渐模糊,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以为自己临死之前会出现走马灯什么的,起码还可以再看一眼北冥的脸。
可是出人意料的,她认识的人里谁也没出现,而是看到了一棵树。
这棵树与她见过的所有树都不一样,是红色的。
绛红色的粗大树干,还有巴掌大的殷红色的树叶,远远的望过去,好像是一大片艳丽的云霞,美不胜收。
而孟若星自己仿佛就置身在这片无尽的红霞之中。
她躺在粗壮的枝杈上,正喝着红色的果酒,醉醺醺的轻抚树枝时,嘴里一边轻轻低喃着云陶,云陶,一边有嫣红的酒汁从柔软的唇边滑落至白皙的脖颈。
这场景就像一场梦,却又完全不如梦境那般长,只一瞬便化作了虚无。
无尽的痛苦重新回归,孟若星绝望着停止了心跳。
就在这时,那些被挤压出来的血液,浸入了她胸前一直戴着的,那枚木制的小吊坠里。
一抹红云缓缓飘出。
那巨树如同是活的,接触到红云的地方腾地一下回缩了。
红云越飘越多,很快就将孟若星完全包裹住了。
巨树的内部疯狂的回缩,外面看上去三四人合抱的粗壮树干,其实在里面已经完全中空了。
星若……星若……一丝丝一缕缕奇异的声音汇聚成一个名字,不停的输送进孟若星的耳朵,同那红云一起浸入了她的每一条血脉之中。
那红云包裹着她,就像为她穿上了一身红衣,渐渐的,那红色全部都浸润进了她的每一寸皮肤里。
孟若星只觉得自己仿佛死去很久了,连尸身都应该已经破败腐朽成为灰烬。
可是当她挣扎着大口的呼吸,久违的空气重新进入胸腔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