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甚至早就做好了死在他们手中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朝从没有伤害过妖族的孟若星下手。
悲伤,愤怒,怨恨还有深深的无力感交织折磨着孟庄泰,他苍白的脸色泛出了不自然的红。
爹!女儿请愿去抓回那条白龙,为姐姐报仇。
孟如雪也跟了出来,郑重地单膝跪在父亲面前,垂手抱拳。
什么?孟庄泰恍然回神,脑中忽然浮现一句话——冰龙,独一无二的龙族,天生的妖族统领者——那是十几年前在石室里的其中一本书上记录的。
不行,你经验不足,会有性命危险。
孟庄泰将女儿虚扶了起来。
我不怕!孟庄泰看着她,看到她的固执坚持的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模样,嘴角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可是我就只剩你一个孩子了啊……孟如雪被这句不仔细听都听不清的话震得一怔,爹……她还想说什么,孟庄泰摆了摆手,疲惫地叹了口气。
这时,有下人一路小跑朝着小院赶来,一边跑一边通报,老爷,老爷,皇……皇上驾到了,伏在主人身前气喘吁吁,就……就在前……前厅。
皇上?孟庄泰不知皇上纡尊降贵来到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先派人将这里守住,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回过头,雪儿,你随我一起去见皇上。
是。
回过头,孟庄泰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布满冰霜的小院,然后亲手为她掩上了门。
前厅。
丫鬟仆人们已经在院外整齐地跪了一片。
皇帝身着青色常服,正在院子的角落欣赏含苞待放的梅花。
他的身后站着的男子,竟然是连毅。
皇上圣驾降临,老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孟庄泰走到近前俯身行礼。
孟如雪也从善如流地随着父亲跪下了,可是她有些迷茫——一直知道连毅哥哥是皇帝的儿子,可她今天第一次见到皇帝,竟然发现他们父子二人看上去年纪相当。
爱卿哪里的话,快快请起。
炆帝看上去心情不错,微笑着将孟庄泰虚扶了起来,朕听说你最近身体抱恙,特地来看看你,可好些了?孟庄泰颔首:回皇上,老臣已无大碍。
那就好。
炆帝语气温和,好像全然忘记了上次两人的争执和隔阂。
他忘了孟庄泰可不敢忘,心中暗自揣测皇帝亲临的原因。
这位是?炆帝看见了垂首跟在孟庄泰身后的少女。
这是臣的小女儿,如雪。
哦?常听毅儿提起你,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炆帝打量着孟如雪微笑赞叹,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女孩的样子,扫视了一圈庭院,问道,怎么没见你的大女儿出来?孟庄泰没想到他会问到若星,身子一震,半晌才回道,小女身体抱恙,正卧床休息。
孟如雪偷偷瞄了一眼父亲,不知道他为何敢对皇帝撒谎。
谁知道皇帝似乎很了解似的问道,可是刚回京城水土不服?爱卿不用着急,恰好今日王御医随朕一起出宫,让他给令媛瞧一瞧吧。
孟庄泰一愣。
他心中本有盘算,女儿死状奇异,与属性冰寒的妖族脱不了干系,他不想声张,是怕女儿死后也不得安宁。
谁知道皇帝居然……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谁知道正对上对方笃定的眼神。
孟庄泰方才明白,炆帝此次是有备而来。
皇上命令众随从留在前厅,只带了连毅和王御医,随着孟庄泰父女二人一起前往小院。
离得越近众人越觉得寒冷,王御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炆帝看过来,不仅没责备,反而哈哈大笑道,王大人,你作为御医可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行。
说着,也不必孟庄泰指引,准确无误地推开了路旁的一扇院门。
这会时近晌午,太阳高照,院里的寒霜不减反增。
孟庄泰心中惶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皇上责罚,老臣……老臣罪犯欺君,小女她已经……已经……炆帝回过头来,看了眼满脸悲戚的孟庄泰,什么也没说,径向屋子里走去。
踏过冰霜覆盖的地面时,他的每一个脚印都清晰无比,竟是将那薄冰都融化了。
此刻孟庄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帝此行就是冲着这里来的。
皇帝早就知道了这里的事。
他颤抖着起身,想要跟进去,可是却被连毅拦住了。
对不起师父,父皇吩咐过,您暂时不可以进去。
连毅面无表情,可是眼神里全是抱歉。
毅哥哥!孟如雪去扯他的袖子,爹爹是担心姐姐,你让他进去吧。
连毅被她扯得直晃,却一声不吭。
如雪!孟庄泰呵斥,别叫连毅为难。
孟如雪忿忿,嘟着嘴不做声了。
院外几人默不作声,心中各怀心事。
不知何时,院子里的冰霜竟然开始融化了,房檐融雪,滴答不绝。
孟若星觉得在风雪中苦挨了上千年,某一日忽然天朗气清起来。
一轮微弱的日在灰白的天空中显现,她觉得自己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不够,不够,还是冷,还是冷。
她拼命的向着那轮太阳靠近,甩掉了头上的积雪,抖掉了身体的寒冰,拼了命的想要摆脱如影随形的寒冷。
好像又过了上千年,她终于靠近了那无尽的热源,睁开眼,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