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收入可以说相当不错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康晴买了青菜大虾和饮料。
路上，她看过几次手机，让她疑惑的是，她的申请还没被通过。
难道对方不加陌生人？真麻烦，没想到，找人还钱还这么费劲。
再等等吧，实在还不行，就去酒吧问问同事们，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联系上对方。
想着想着，她已经进了家门，可是，眼前的景象把她吓到了。
房间里乱七八糟的。
客厅的窗户大开，窗帘呼扇呼扇的。
窗台上还有只小熊拖鞋。
怎么会这样，这里是六楼啊。
康晴的脑海里，瞬间出现影视剧中悲剧的画面。
心向下一沉。
手里的东西滑落掉地上，她冲向南边卧室。
门开着，里面也一样乱，衣服丢得到处都是，厚窗帘把光挡在了外面。
妈？房间里没人。
康晴又冲去厨房，没人，只有水槽里没洗的碗堆在那儿。
哗啦啦——瓶瓶罐罐散落到地上的声音，从洗手间传来。
康晴快步跑了过去，门关着，她用力推门，没推开。
妈，你在里面吗？康晴急得拍打着洗手间的门。
我把木梳弄断了……怎么办……那是康晴喜欢的木梳……你摔了吗？康晴急切地问。
没，我没事儿……但是木梳断了，康晴会不开心的，我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听到妈妈没事儿，康晴松了口气。
行了妈，出来吧，这里我收拾。
说完，康晴又转去北边小卧室，轻轻推开门。
康雨正窝在电脑前，眼睛盯着屏幕，戴着大大的耳麦，她甚至没发现有人开门。
康晴走到姐姐面前冲她做了个鬼脸。
康雨被逗笑了，她拿下耳麦问，要吃饭了吗？没呢，你肚子是掉底儿的？中午明明吃那么多，这么快就饿了？康晴看了眼电脑，里面正放着猫和老鼠动画片，旁边杯子里的牛奶已经喝光了。
她摇摇头。
也不知道吃的东西都去哪儿了，明明整天什么都不干。
说完，她帮康雨戴上耳麦，拿了空杯子出去。
妈妈从洗手间走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上还在滴水。
妈，你要洗澡吗？她摇摇头，畏畏缩缩地指了指洗手间，热水器，好像坏了……康晴放下杯子，去拿毛巾，帮她把头发擦干，坏了你又不会修，等我回来嘛。
康晴把妈妈推进南边卧室，让她把湿衣裳换了。
回到客厅，双手叉着腰，她环顾四周。
只是房间乱了而已。
还好。
不算太糟。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拿出手机，放着音乐，用十分钟快速地收拾好房间。
又用半个小时做好晚饭。
还没等她去叫，妈妈就闻着香味儿飘了出来，她换了身睡衣转着圈。
看着桌上鲜红发亮的大虾，可口的青菜，还有香甜的果汁，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她跑着小碎步去康雨房间，把她叫了出来。
三个人围在桌前吃饭。
暖黄的吊灯并不算特别明亮，可是光线足够把三人所在的餐桌包裹在内。
还能照亮墙壁上，那些她们母女三人的照片。
鲜香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漫，夹杂着妈妈和姐姐的说笑声。
今天汤姆猫死了四十九次。
康雨说。
是么，这么惨啊。
妈妈剥了个虾自然地放在康雨碗里。
不过，它也重新活了四十九次。
啊？还能活过来，它还真幸运……妈妈又剥了一只虾，放在康雨碗里，直到，虾肉堆成了小山。
晚风穿堂而过，撩动康晴额前的发，她很庆幸，自己刚刚回到家被吓到的情形，只是虚惊一场。
吃完饭，姐姐和妈妈又溜回房间。
明明说好她们刷碗，可十次有九次她们都逃了。
康晴已经习惯了，几乎一人包了所有家务，收拾桌子后，连早上剩的碗一并刷了。
打扫干净，康晴来到客厅窗前，看着外面的月亮，摸了摸黑色工装裤的口袋，空的。
她来到厨房，打开吊柜，从里面拿了盒中南海。
正要拆封，发现姐姐正站在门口。
她看看自己手里的烟，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继续还是应该收起来。
康雨走到康晴身边，倒了杯水，目光停留在康晴手里的烟盒上。
姐姐喝着水，目光一直疑惑地盯着康晴。
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康晴扶着姐姐的肩膀，把她往房间里推，让她回去休息。
两人到门口时，康雨停住步子，转头看着康晴，她乌黑又有些空洞的大眼睛在康晴脸上停了几秒钟。
你等一下。
嗯？康雨进房间，拿了个快递出来递给康晴，然后关了门。
康晴莫名其妙，到厨房拆了快递。
里面，是一条裙子，露肩露背紧身的那种，超级性感。
……她真想把它扔地上踩两脚。
康晴从不穿裙子。
完了。
她突然拿出手机，急匆匆地打开账户支出明细——果然，康雨这家伙又黑进自己账户乱买东西，还把消息提醒给关了……六百九十九啊。
这么贵，这裙子是钱做的吗？她几步来到康雨门前，啪啪砸门，叫着康雨开门。
康雨没有半点回应，已经开始装死了。
康雨——你要是再乱花钱，我就把你的电脑扔楼下去——依然没回应。
手机突然进来一条信息。
是康雨发来的。
只有四个字——520快乐。
……你妹我现在一点儿不快乐。
康晴用力砸了一下门板，康雨，我说真的，如果儿童节你再乱买东西，就准备和你的电脑说再见吧。
康晴走到客厅，打开柜门，把快递丢了进去。
和三八节买的扫地机器人，清明节买的香薰加湿器，青年节买的复古照相机之类的快递放在了一起。
她可以退货，只是如果她退了，康雨就会再买回来，而且是更贵的。
康晴每次都要扔康雨的电脑，可是哪次都没扔。
她只是默默地修改了支付密码。
事实证明，这样也维持不了多久。
浑身没有力气，上月的水电费该交了，家里的米和油也快吃完了，还有热水器，已经修了几次了，应该换新的了……来到窗边，康晴拆了烟盒外的塑料透明包装，用力揉成一团，丢在窗台上。
她站在朦胧的月光里，单手顶开烟盒盖儿，轻轻一抖，两三支烟跳了出来。
跳得那么轻快，欢愉，是因为没烦恼吗？康晴歪头叼了一支在嘴上，另一只手，去摸打火机。
可是她翻遍了浑身上下的口袋，却怎么都没找到。
不行，不能这样纵容她了。
这次我真的要说话算话。
康晴拿出手机，要把裙子退掉。
找到订单，正要退货，她突然想起康雨的短信。
520？她手指一划，看了下今天的日期，五月二十日。
五月二十日，是自己的生日。
不过她不记得是几岁的了。
……脑袋突然和口袋一样空。
一股暗流，从遥远的深海袭来，拍打在她礁石一般的心上。
算了，要是退了，康雨一定会更过分的。
六点多。
晚班兼职的时间到了，她不能迟到，迟到是要扣钱的。
她把烟装了起来，放进口袋。
走进洗手间，想洗把脸，结果不小心碰到了热水器的水龙头。
水流喷洒而出，康晴竟然忘记躲，被淋了个透。
这是怎么了？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藤出现在洗手间门口，热水器又坏了吗？康晴愣了一下，看向妈妈。
这热水器该换了，妈妈急忙去关水，拿毛巾给康晴擦头，哎，你刚才是不是砸康雨的门了，她又惹祸了？她正说着，突然看到洗手台上，放着已经断掉的木梳，一脸惊讶地问，这木梳怎么断了，谁弄的？康晴的心咯噔一下，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盯着妈妈的眼睛，只看到认真。
如果不是你弄坏的，就一定是康雨。
妈妈坚定地说，她怎么能把你最喜欢的东西弄坏呢，我去找她。
不是她——康晴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回荡在这狭小的卫生间里。
是我弄坏的……下巴上的水，滴落无声。
某一个世界，大雨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