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妈妈不想结婚的决定,罗婵只感到心疼。
感情最后的归宿不是结合成家就是分道扬镳,一直谈感情不成家也不分离,始终是少了那么一分安定的底气这样的状态既难长久也难坚持,妈妈又是个重视亲情珍视感情的人,做这决定,怕是多少委屈了自己。
罗婵温声劝着:妈,要是那么想结婚的话多处一段时间也可以,也没必要在于叔面前把话说那么死嘛。
不说死他就要开始张罗了,我们现在这样的状态挺好的,就这样处着吧。
妈,这样处着当然可以,但为什么要抗拒结婚呢,人于叔不是说了他那边没什么亲戚人际关系比较简单嘛,我们这边也就两个姨两个舅需要知会一声,不想大办那就大家坐一起吃个饭就行,要大办的话再把亲朋邻里请一遍,领个证几分钟的事,很快的,就是婚前财产证明需要点时间,也很快的,不费什么事。
电话那头默然一会后声音才响起:不了,就这样吧,这么多年了,猛然再添一个人,我不习惯。
罗婵心痛,妈妈独自撑家几十年已然成了习惯,可,一个人,会累会孤独的啊。
高中她住校,有次回家看到家里电视开到最大声,桌上放着凉了的菜,一小盘苦瓜炒肉,妈妈就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睡着了。
电视声音大到她头疼,可室内却那么近,那一刻,她觉得妈妈好孤独。
从此后,她经常回家,大学去了离家近的上海,每次假期都回家,上班后努力工作,给家里换房子,把妈妈接出来住,她想让妈妈开心,却还是不能长久陪伴她。
妈妈长得漂亮,从小就有人示好,但她她为了罗婵一直没有再嫁,成年后的罗婵一直鼓动妈妈再寻佳偶,大学毕业那年处了一个同年的,处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又黄了,此后妈妈也歇了心思。
那一个为什么黄罗婵不知道,妈妈也没说,她不爱在她面前说这些事,这次不提结婚的事,会不会,是怕重蹈覆辙?唉。
罗婵无声叹息,嘴上还是笑着:妈,就算你不想结婚,人于叔也想啊,你说不结婚别把他吓着以为你不想负责任,况且啊,家里各个亲戚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会有无聊的人说闲话。
我和他说了,他随我,那些人要说说去吧,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活在他们嘴里不成。
这话说的你七老八十一样,妈,你都还没到50呢。
罗婵真心佩服自家老妈的豁达,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只好先顺着她来,依你这个性子,于叔说得过你吗?既然你和他都说了以后就先别提这事,先处着吧,于叔要是说想办酒请人之类的咱再说,天天提老说也招人烦。
没有50了也49了,也是50了,老了。
我就是和你说一声,免得你催也免得你担心。
你要不跟我说,我确实会担心,还以为是于叔不想负责。
罗婵故意问,妈,是不是于叔不想结婚才让你这样说的呀?王秀玲在电话里一声轻哼:我自己的主意。
和女儿说完自己的事后她又问起她的事:你和孟林怎么样?比以前好很多,有话说了,也能帮着做事,就是他那个性子直的很,有时候和他说话很费劲。
男人神经粗,有良心知道帮忙体恤人就行,你们抓紧时间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关系也亲密些。
平时周末有时间就出去转转别老窝在家里,多给你家婆家翁买东西孝敬一下他们,你要有时间也学一下下象棋,可以陪他一起下棋找个共同话题。
他只会嫌她臭棋篓子,周末拉他出门像是要他命一样,罗婵都不知道是他婚前伪装得好还是工作真的费尽了心神,一到周末就僵尸躺要补觉。
真让人烦躁,但确实是比之前好一些了,有限就是。
为了不让妈妈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罗婵点头称是说都记住了,会按照这些来,不用担心然后拐了个弯将话题绕到了身体健康上去,叮嘱了一遍按时吃钙片维生素要多休息之后挂了电话。
前些时候自己主动求婚,现在妈妈不想结婚,嗯,我们罗家的女人都是如此炫酷。
好在于叔是个靠谱的,会照顾好妈妈,可这还是会多少招来非议,妈妈可以不在乎,她却不想妈妈被指责被看轻,她给小姨小舅打电话。
电话还没打完,孟林就回来了,他打开门看到罗婵在打电话放轻了动作,看他回家,罗婵挂了电话和他说话: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
早点回来看看你。
躺着的孟林从沙发上起身,刚才听你电话说你妈要结婚了?于晚她爸说要结婚,我妈不想结,我没劝动我妈,想让我舅我姨帮着劝。
你妈为什么不想结婚?罗婵又将她妈的话说了一遍,听完后孟林劝她不要再劝:只要确定不结婚是你妈的决定不是于晚她爸的意思,那就随你妈。
我知道你是怕你妈遭人闲话受委屈,受委屈这个先不用担心,不说于晚她爸为人怎样,你妈看上去也不是会吃亏的主。
我们年轻人都对别人目光不太在意,何况活了大半辈子的中年人,而且在大多数中年人眼中,家里有钱儿女孝顺就是人生赢家,说闲话也只会被认为是眼红。
孟林继续说:你妈是个明理的,这些理肯定也想过后才这样决定的,或许在我们看来没名没分遭人诟病,但可能人家觉得一纸婚书不重要呢,不图财不图名只求个如意的人,能走就继续走下去,不能也没关系,一个人过了这么久早就有心理准备孤身养老了。
结婚看着简单,证一扯人一搬就行,可半路夫妻哪有容易,虽说现在你和于晚关系好,但谁能保证以后的事情发展呢。
最后,孟林一锤定音:与其承担更多不可预知的风险,不如享受当下,尽可能的保持并延长当下状态,这样进可攻退可守,多好。
罗婵一愣,消化了好一会才勉强接受这说辞。
说是这样说,可实际上就是会有无聊的人叨逼叨,从小我就听多了,眼下我妈和于叔来往不结婚的话肯定又要被说,想想就气,不行,我要再和我妈说一说。
孟林拉着她的手:管别人做什么,就算领了证别人要说的换个理由继续说也不管了,不用去在意。
什么叫做不用去在意,从小到大,我努力学习认真看书就是为了超过所有说过笑过我家的人,我好不容易成为我们那栋楼里最优秀的小辈,现在我妈又要被说,我咽不下这口气。
看她生气,孟林给她倒水给她捶腿轻声细语哄着:你会英文会法语德语也能说一些,又在上海靠自己买了房,很棒了,你的出色成功让那些人闭了嘴,可你也管不了长在别人身上的嘴,也不需要管,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如果为了面子去改变你妈心意,你妈也会不开心的。
最后一句话让罗婵心软,她将杯中水喝完,消解心中燥烦,语气恢复了过来:我知道只能自己努力做好管不到他人,我就是想到我好不容易摆脱了老家那个闭塞的地方,挣脱了古旧言论,却不能把我妈带出来,好气。
你妈也未必乐意来,老一辈人还是习惯故乡的生活。
罗婵何尝不知道这理,可就是气得慌。
她又喝了一杯水:你不知道一个漂亮女人独自带孩子的苦楚艰难。
孟林不再回话,他揽过罗婵,将她带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手臂。
被怀抱安抚住的罗婵冷静下来:算了,随我妈吧,到时我回家多盯着,你这两天下班越来越早啊,吃了没我给你做。
孟林拉住要起身的她:刚才在你打电话的时候我点了外卖,这会都在路上了,我们坐着等吃就好。
吃饭的时候,孟林说起公司的事:公司撤案了出了谅解书同时也解除涉事渠道商合作关系。
罗婵秒懂:赵磊从看守所出来了,他会自动离职吧。
是,公司也没想闹大,对中高层贪污一事必须要表态同时也借着这事推行内部改制。
我这边和人事部在勾兑框架。
说到这儿,孟林停了下来,踌躇了好一会才弱弱开口:老婆,我加了工资和股权份额。
该来的还是来了,罗婵看着孟林,结婚前他信誓旦旦说他离职,然后说等到下季度前阵子又说是想过让自己离职但这样不好,现在终于说出来了,他不离职让她离职。
呵呵,还没明说,还只是暗示。
罗婵问他:是要我离职吗?孟林有些气弱抓住罗婵的手:老婆,对不起,我知道已婚未孕不好找工作,但我们这个家需要钱,老婆,你这么优秀,肯定能找到工作的,就算几个月一两年不工作,我也养得起你。
罗婵起身甩开她的手:我也养得起你。
知道她态度,孟林想继续游说被她冰凉的眼神止住,他吞下要说的话,看着她,喊了一声:老婆。
才压下的火又升了上来,罗婵不想多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顶着眼神注视,孟林继续说:我们需要买房,养孩子也很费钱,还要养双方的老人,我们现实一点好不好。
现实?罗婵提醒他:我赚的不比你少。
我知道,你一直很优秀,可我留在华恒更合适。
罗婵压着火:是啊,现在你是功臣。
老婆,我们不要意气用事好不好?怕说出难听的话,罗婵控制着自己语气表情: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定的这个主意?孟林赌咒:不是,我一开始真的想的是我跳槽,只是后来……他有点说不下去,声音都低了下去,我觉得我还能继续升。
看他打定主意,罗婵也不再多问,只是接上他刚才的话:要现实点是吧,好,我们就来说一说现实,你觉得受贿案是谁举报检举的?为什么让你几个新来的负责改制这么大的事?我在华恒待了八年,不算这次,经历过两次改革换制,一次失败,一次成功,失败的整个团队都优化了,成功的那次负责团队领导人是黄总,当时他在集团财务部管审计,后来去了总裁办。
把市场部销售部售后部整合成市场部,这要裁多少人,考核变化投融收紧,这又涉及到多少人的利益,你有把握成功?花木收购一事,财务没问题,过投融审计那一关的时候法务难道没参与?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候法务才提出风险预警?剧我所知,黄总和法务总监私交甚好,当初是一起跟着改革换制的。
将受贿的员工送进看守所,再和受贿的渠道商解除合作关系,是敲打了所有人肃清职场乱象,但一个大棒打下来会接连几个大棒继续下来吗?你自己想一想,如果老板真的想改革有信心换制,为什么选你们几个刚来华恒没一年的人来处理这事。
带着一身功绩跳槽总比改革失败被人挤兑来得好。
说完这些多,罗婵喝水不再言语。
自己是博弈工具这事孟林一开始就知道,当初老板找他谈话的时候虽然让他放手去干但并未给予更多的权利,只是再等整体方案出来后先小范围尝试,如果行,自然是好,到时惹了众怒引起恐慌,再随时停止就是,给予些处罚给众人交代。
可,他还是想搏一搏,虽然成功几率不大,但要是成功了的话,收益不可估量。
所以,他还是坚持:这些我都有过考量,但目前公司流程繁琐,人员冗余,增加了很多不必要的成本和损耗,为避免尾大不掉需要改制。
知道他不听劝,罗婵也说出自己的底线:我不离职。
是男人结婚后都会变还是真情经不住考验,罗婵有些累,她转身回房锁上门上床睡觉,闭上眼睛但眼泪还是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