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入夜，别院亮起烛火，外间的玉兰已经被暴雨侵蚀，花瓣残落在地显得十分凄冷。
书房内，茶香四溢，薄薄的烟雾缭绕。
褚煜立在桌案前，衣袖半卷，执笔作画。
苏绵绵坐在不远处的茶桌前，温具，纳茶，候汤，刮沫，淋罐，低洒茶汤一气呵成的动作直看的旁边的侍女傻了眼。
心想不愧是名门闺秀，这些事情做的有条不紊，看起来赏心悦目极了。
桌上的茶具大多名贵，她的动作也是极轻极慢，和白日里同殿下针锋相对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为了能够出去，人在屋檐下，她不得不屈服。
不就是伺候他么，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她都可以忍。
褚煜自然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心中闪过讶异，也不是看起来的那么一无是处。
桌上的山水画，淡逸劲爽，笔酣墨饱，画的极其生动。
但不知何时笔尖滑落了一滴墨汁在上面，褚煜皱眉，将笔放了回去，顿时没了兴致。
他坐了下来，看着她。
苏绵绵沏完茶后起身，端着朝他走过来，见他已经坐在桌案前，鼻间溢出一声冷哼。
才没过多久，就没耐心画了？明明不是什么风雅的人，还偏偏故作姿态，虚伪至极，目光触及桌上的画时，眼中闪过惊艳。
褚煜眼中兴味升起，见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莫名地舒服。
今日雨大，本来雨停之后他就会离开的，但是因为这个人，他倒是不急着走了，反而乐得有趣。
如同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物件一般，简直是爱不释手。
殿下，请用茶。
苏绵绵挤出一丝笑容，将手中的茶放在他面前。
他挽唇，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手艺如何？保证喝不死殿下。
苏绵绵咬牙道。
褚煜笑得意味深长，目光微垂，看着那泛着淡淡青绿的茶水，清澈见底，茶香四溢，一看就是茶艺不错。
看起来还不错。
若是有毒药，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全部放进去。
压下心中的郁气，轻声说：殿下可以尝尝。
褚煜刚刚看着她的那些动作，就已经很感兴趣了，茶盏放在唇边，轻抿香茗。
意料之外的手艺。
其实苏绵绵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许久没尝试沏茶了，似乎都要将那个人教自己的都遗忘了。
苏绵绵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男人清逸出尘的面容来，眼中的深情仿佛深渊一般拉着人往下坠落，不由得微微一怔，心中泛起细密的疼痛。
她多么清楚的记得他凝视自己时的眼神，温柔刻骨，她会的一切，都是他一点一点的细心教出来的，可是那样惊才艳艳的人，是处在深渊中的她配不上的，所以她离开了，她永远也不是他记忆中那个人了，她变了，睚眦必报，精于算计，不配触碰到高台上的谪仙。
褚煜皱了皱眉，见她脸色苍白，抬手去探，却被她打开。
别碰我！他戏虐似地开口说：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
没什么！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为了谁？他冷然地凝视她，：是个男人？一语中的！这是埋在她心底深处的东西，并不想剥开露在外人眼中，目光缓缓移向别处。
落在他眼中就是刻意的回避，几乎就是默认。
他有些不悦的伸手，扯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美人在怀，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
轻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冷淡：这么快就忘记白日孤同你说的？不想回苏府？苏绵绵的挣扎戛然而止，被男人紧缩着双手，身后传来他身上清冷的龙涎气息，靠的太近，让她很想逃。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自然不敢忘。
那就告诉孤，那个人是谁？依依不饶的口吻，苏绵绵瞬间被激起了脾气，嘲讽一笑：怎么，殿下心中就没有所谓的红颜知己？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排斥，他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也对，殿下身份尊贵，天下女子对您趋之若鹜，红颜怕是数不胜数。
她轻蔑地看着他。
你以为谁都有资格？褚煜这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见不得他们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
倘若不是因为身上的蛊，怕是都没打算碰，如今他对她感兴趣，却屡屡受挫，被戏弄，被嘲讽，他都不得不怀疑起自己何时有这么大的仁慈之心。
如果可以，我愿意把这份殊荣给别人，换个人，说不定更合殿下心意。
他手指勾起她的墨发，语气笃定：没人敢！不怕死的人才敢靠近他，例如面前的这个人。
殿下仙姿佚貌，定是能讨的许多女子倾心。
苏绵绵似笑非笑地拍了一记马屁。
仙姿佚貌说的可是女子！他面色一沉，察觉到了她话语中的不怀好意，冷冷一笑：你将孤比作女人？苏绵绵瞪了他一眼，心里还在琢磨，如果他穿上女装会是什么模样？这么大的身板，估计十分滑稽，不禁哑然失笑。
褚煜眉头一扬，心头的怒气奇迹般消退。
读过诗书吗？女子无才便是德，殿下觉得呢？褚煜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滑至她腰间，语气含笑：贤良淑德你倒是半点不沾边。
……比不得殿下风度翩翩。
她嘲讽道。
这话别人说他会信，从她嘴中出来，他一个字也不信。
孤会的东西很多，不介意教你如何知书达理。
教我？苏绵绵一愣，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殿下您是会三从还是四德啊？……我只在你身上看到了用权力压人。
你若是想仗势欺人也不是不行。
停在她腰间的手动了动，与另一只交握，彻底地将她拥在怀里。
苏绵绵淡声：我没有这种癖好。
苏……青脂？他想起了那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名字，轻声叫了一声。
苏绵绵也不辩解，反正她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真名唤什么？没想到他反过来一问，眼神犀利。
不愿意说？褚煜的手突然在她腰上摩挲了一下，却被一双纤细的手给按住。
苏绵绵恨恨地开口：你做什么？不说么？手陷入她的腰窝处，一挠，怀中的人就颤抖起来，伴随着笑音。
她怕痒，这一点褚煜接触过后就知道了。
别……哈哈，别，痒……苏绵绵伸手去拽，他纹丝不动，眼角泛起红晕，笑的前仰后合。
说么。
褚煜淡淡开口。
苏……哈哈……绵绵。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结果迎面就是一阵冷风。
褚煜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嗤笑一声：你倒是真不长记性。
上次是用玉簪扔他，这次又是想掌掴他，胆大包天。
你，混蛋。
苏绵绵咬了咬牙，俏脸绯红，一张玉容艳若桃李。
苏绵绵。
他低低地唤了一句，声音低沉，眸光里带着几分笑意。
苏绵绵顿时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