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筝直视着兰澈,目光里带着兰澈看不懂的东西。
兰澈皱了皱眉。
你知道,成为公主,需要付出代价。
公主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说到这里,唐筝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可是,你凭什么笃定,公主就是你呢?冕下,公主可以是我,可以是杨倩,可以是任何人,这一点你比谁都要清楚。
不过,现在,既然命运已经选择了我,我愿意接受命运的安排。
即使代价,是让你付出自己的生命,这样你还愿意吗?愿意,我愿意的。
唐筝说,目光坚定,带着决绝。
这是她来到普兰斯特必须要经历的东西,这是这个世界的哀求,她回应了世界的哀求,所以她就要为世界而献出自己的力量。
感受着存在于自己体内的轮回之镜,唐筝有预感,自己即将结束这场旅途。
她不断的穿越时空,完成世界的祈愿,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收集能量,这样就可以彻底主宰自己的人生。
如果说,这个世界她只需要牺牲自己,就可以拯救普兰斯特,那么,她愿意的。
一开始,她一开始是因为路西菲尔,所以才开始了时空穿梭,后来又是因为路西菲尔,她才拥有了轮回之镜,这才开始拥有了真正的自由。
自由……自由这个字,对唐筝而言,很遥远。
从一开始,她因为自己的容貌,被不知道多少人追寻,然后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表白、尾随、囚禁……好像只要把她这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就可以了,完全都没有考虑到唐筝自己的诉求。
唐筝的诉求其实很简单,自由,获得自由,可以不顾及其他人,可以自己随心所欲的生活,那么这个,就是她所想要的一切。
现在……一切即将终结,只要她把自己献给普兰斯特,普兰斯特就能够焕发出新的生机,即使在献祭的过程中,自己可能会经受很大的苦楚,但是只要把疼痛熬过去,迎接她的,将会是崭新的明天。
所以她请求着,她请求兰澈把自己送向死神的怀抱里。
兰澈冕下,我恳求您,我可以代替杨倩的位置,我可以代替她承受着这一切。
我相信,我的作用,一定会比杨倩高出不少。
毕竟,我的情感力量,您有目共睹。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最痛苦的事情吗?生离,死别。
现在摆在兰澈面前的,有两个选项。
一个是继续献祭杨倩,但是那样普兰斯特可能不能得到充足的力量;第二个,顺应唐筝的请求,献祭唐筝,其实这样是最稳妥的做法,可是兰澈竟然有一种名为不舍的情绪。
为什么呢?他不舍得,他不希望唐筝因为这个而失去生命。
唐筝是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的人,他原本以为可以按照他自己的计划进行,可是天不遂人愿,亨特的骤然离世给了他巨大的压力,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还有别的办法吗,还有别的办法吗?像是看出了兰澈极其挣扎的内心活动,唐筝说:冕下,这是唯一的办法。
兰澈对普兰斯特绝对拥有着非常深的感情。
普兰斯特养育了他,不然他也不会献祭自己的情感力量,换得现在普兰斯特的安宁。
可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力量,这还不够,只能维持着普兰斯特几年的光阴。
他曾经向神明祈祷,祈求用自己的情感来换取力量,有了力量,才能够保护普兰斯特,以免受其他六个国家的侵扰。
可是,可是……兰澈想的过于理想化,理想到都没有思考到事情产生的结果。
结果就是,到了现在,他不得不做出选择题。
是选择普兰斯特,还是唐筝?如果真的强行献祭杨倩,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这样的结果并不能维持多久,甚至可能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到,普兰斯特就会因此坍塌。
现在有了新的选择,唐筝,是兰澈从最开始就钟意的人。
第一眼见到唐筝,兰澈就莫名觉得,她会是公主。
在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完全地理解法师塔给出的提示,他以为只是单纯选一个公主而已,顶多就是让公主付出点什么代价。
到了后来,国王被刺,宫殿开始不受控制的坍塌,兰澈就知道了,公主代表着献祭,他必须要提前结束这一切,否则结果不堪设想。
兰澈一直在回避着,即使他自己都知道,最佳的公主人选只会是唐筝,但他心里总会下意识忽略掉这个,索性直接把唐筝交给霍尔处理,假装从来没有出现过唐筝这个人。
现在,唐筝出现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她就是公主,兰澈就知道,再也没办法自己期票自己。
现在摆在兰澈面前的,就是一道经典的电车难题。
你会选择牺牲一个人,来拯救整个普兰斯特王国;还是为了保护这个人,牺牲掉整个普兰斯特?早就失去任何情感力量的兰澈,从一开始天真的以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数学问题。
只要牺牲掉一个人就可以拯救一个王国,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普兰斯特给予了普兰斯特人一切,为了普兰斯特牺牲,甚至可以说是荣幸。
但,牺牲掉的那个人,是唐筝……怎么办?怎么办?兰澈想要拒绝,他不希望唐筝就此消散。
但现在的他,不只是他,还包括整个普兰斯特,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眼睁睁地看着普兰斯特消失。
所以,他沉默了。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唐筝知道了兰澈的选择。
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好像她即将面对的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而不是牺牲一样。
她把绑在杨倩身上的绳子解开,把她头上的导管拔掉,把她抱下那个象征着死亡的座椅,自己坐了上去。
冕下,可以开始了。
唐筝笑呵呵地对兰澈说。
兰澈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只要开始,就不能结束了。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毁掉整个普兰斯特。
唐筝感受着自己的灵魂正在抽离这个身体,身上非常痛苦,但她还是觉得,莫名的满足。
在最后,在她意识即将消散的时候,她勉强对着面前的兰澈冕下说:谢谢你,路西菲尔。
兰澈无声地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