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宸转身, 失神落魄地快步回到院子，关上了门。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是赵涵打来的电话。
她犹豫一瞬, 滑动屏幕接通。
宸宸，对不起，是谁告诉你的？赵涵语带歉疚，不必再问，答案昭然若揭。
露宸无力地闭上眼：为什么？……从小到大, 你是我最想成为的人，我曾经有多么为你骄傲现在就有多么难过……我不明白, 我想不明白, 江岚成这种人的婚姻关系不是秘密，你知道他有老婆对吗？为什么要破坏别人的家庭？在露宸心里，赵涵不止是亲人, 更是她曾经最崇尚的那类女性。
聪明, 独立, 自信有主见。
有一对能够依仗的高知父母, 赵涵当年有更平坦的路可以走, 但她没有, 她放弃父母铺设的路, 选择一个人白手起家, 把全部积蓄押在前途未卜的创业上, 几经起落, 才有了今天芯片领域优秀女企业家, 女性创始人的身份……赵涵沉默许久, 声音微怆：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是的, 我没有那么好，我也会走错路。
虽然一件错的事不可能有对的理由，但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给你我的答案。
遇到江岚成是在我创业最艰难的时候，父母反对，资金断链，合伙人跑路，每天一睁眼只有逼债两个字等着我，我曾经站在公司顶楼想过就那么跳下去……这时候江岚成出现了，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从天而降给了我信心，他对我说，非常看好我的项目并且愿意给我们投资，让我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他，所以我才能挺过那段时间，成为今天的赵涵……露宸面容苍白：你想说你们是爱情？我曾经这样以为，对当时23岁的我来说，他太伟岸太强大，太像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所以我自私地选择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伤害了他的太太，尽管我很后悔，但这是事实，我无可辩驳也无话可说。
可伤害不是一句话那样，轻飘飘……我明白，我也为自己犯的错误付出了代价。
什么代价？和江岚成分开以后……我曾经遇到过很喜欢的人，如果没有这件事，也许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你是说见过我爸妈的那个？是他。
两年前，赵涵曾经带一个年轻男人来她家吃饭，也是迄今唯一一个。
对方是麻省理工毕业的青年才俊，回国后专攻芯片研发，赵涵看他的眼神很崇拜，闪着星星。
饭桌上，两人眼神眉间的腻人仿在昨日。
但后来不知为什么无疾而终，赵涵从没对家里任何人提过，包括露宸，今天是她第一次从赵涵口中听到答案。
露宸无言，事到如今，一切已经发生伤害已经造成，再说什么也不过是徒劳，她突然失去了继续追问的欲望。
赵涵到底是她的亲人，她可以在她做错的事情上质问甚至痛骂她，但这件事的最终走向，她作为旁观者，只觉得很无力。
电话里，两人沉默许久，最后，赵涵把问题又绕回了原点：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你突然问我，是不是因为有人对你说了什么？是谁？对方想……江岚成的儿子。
他？你怎么会认识他？我们曾经在一起过。
……曾经？现在又遇到了吗？赵涵虽然意外，但思路清晰。
露宸长吁一口气答： 我们律所刚拿到江合的法务代理权。
赵涵沉默，随即问：是他和你谈起这件事的？他想做什么？没什么。
露宸不想多说。
宸宸，抛开我的关系，你一定要离他远点。
……虽然你不说，但我从你的话里听得出来，你们现在也许还有牵扯……赵涵轻易就识破了她的伪装，告诫她道：希望你把我得到的教训记在心里，我曾经以为，遇到江岚成是遇到了爱情，不过我错了，事实证明，我也只是众多傻女人中的一个。
江岚成如此，耳濡目染，他的儿子恐怕也不会是什么专一的情种……露宸愣怔，未曾想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江白颢一定很厌恶赵涵，但赵涵对江岚成又何尝不是？这刻，她心中升起万千情绪，但到了嘴边只化作了一句：他是什么人，都与我无关…………楼下，江白颢坐在车里，望着客卧一直亮着的那盏灯，点燃一支烟。
抽完，五分钟后，又点了一支。
最后不知抽了多少支，他拿起手机，点开熟悉的头像，打下一行字。
睡意朦胧中，露宸听到手机在震动，工作原因她有24小时开机的习惯。
听到动静不由翻了个身，又揉揉眼睛，从一旁捞过手机查看，刚才太累，进门没换衣服就倒在床上睡着了，灯也没有关。
突然睁开眼，被灯光一晃，眼皮有些酸涩。
但很快，这涩意就被横躺在屏幕上的两条未读消息驱散一空。
早点睡。
露宸，这一次我不会放弃的。
——江白颢露宸猛地坐起身，光裸的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让人的意识瞬间清醒。
她走到窗边，隔着窗纱朝楼下望去，那辆黑车就停在楼下，亮着灯，没有发动。
夜晚，人的情绪总是容易脆弱，她低下头 ，回复了一条：为什么没走？刚点了发送，又被她立刻撤回，正要再发一条别的，就收到江白颢的消息。
明天有时间吗？这是明显的得寸进尺。
露宸冷静回归，直接说：没有。
那改天也可以，帮我看个合同。
江白颢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集团的合同，江总通过秘书交给法务部就可以。
不是集团，是我的私人合同。
江总，明天是休息时间。
你想什么时候去？露宸很想任性地回：什么时候都不想去。
但平心而论，江合给的薪酬非常丰厚，丰厚到别说替老板看一个私人合同，就是看上十个都没问题。
从工作角度讲，她这么回复有些不太专业。
抱歉，最近有点忙，王琛律师经验也很丰富。
不用，等你有时间。
就在露宸犹豫要再怎么拒绝时，又收到一条消息。
你睡了我再走。
江白颢是在答她撤回的那个问题。
不得不说，这种工作里掺杂私人感情的方式，令露宸有些难以招架，她无法彻底拒绝，又不能全部回应，即便这样，还是会掉进他的陷阱。
窗外，凉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轻响，昏黄的车灯在路边罩出一片柔和的影子。
露宸在窗前驻足许久，心里有什么在无边蔓延，但她提醒自己，如果下定决心，就不要给一切死灰复燃的机会。
她关掉灯，没有回复，也没再去看窗外。
第二天，露宸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周末她不想被人打扰，就没有麻烦阿姨，自己起来到冰箱取了点牛奶面包对付，再过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
抽空打开手机看了眼，发现有条一小时前封一帆发来的信息。
阳光很好，气候宜人，适合学车。
后面附了一张新拍的天空风景图。
疲倦被明媚的蓝冲散，露宸边喝牛奶边打开窗户，果然天朗气清，微风露露，是个好天气。
她有点蠢蠢欲动，想着今天周末，左右无事，比了个耶。
想去吗？嗯。
我今天在家，定好时间call我。
半小时后见？正好请你吃午饭做拜师礼。
敲定行程，露宸忙去洗澡化妆。
她没有专业服装，索性换了身橙色运动装出门，背双肩包，简单一个丸子头，看上去倒很学生气。
封一帆提前到了，一身全黑赛车服站在门口，倚着车，头盔抱在手里，见她出来从车上提下一个包递给她：这是护具。
经过昨晚，露宸对他的车技很信赖，顺带对自己的安全问题也没了什么担忧，所以看到护具反而有几分意外。
学这个会摔倒嘛？有我在，不会。
那，是不是不戴也行？我看这个有点厚重，戴上我反而有点放不开手脚……封一帆点点头：可以，但头盔一定要戴。
好！上车吧！两人要先开去附近的一个新手车道，封一帆已经打过招呼，提早包好了位置，离别墅区不远。
今天这个时段的这片区域都归他们专有，没人打扰，也不用担心和人撞车，安全系数很高。
露宸上车，两条长腿搭在后座上，眼睛不经意扫过四江，并没有熟悉的车影……正要出发，后面忽然追出两个保镖。
露小姐，您要去哪儿？啊……抱歉，我刚忘记讲了，我和朋友去学车，顺便吃个饭，今天是你们值班吗？露宸记得这两个是江白颢派来的保镖。
是的，您稍等一下，我去开车。
好，辛苦了。
保镖回去开车，封一帆暂停等待，眼神落在昨晚黑色劳斯莱斯停的位置，他昨晚看球赛到凌晨三点，睡之前看了眼楼下，当时那辆车还停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