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学得很顺利, 封一帆话不算多，但每句都能点到关键。
学完车，天色已近黄昏, 两人没急着走, 坐在夕阳洒过的斜坡上稍坐休息。
草香和柏油路的味道混合，是独特的夏日气息。
封一帆单腿长长伸展，手里拧开一瓶汽水递给露宸，露宸接过，客气地道谢。
她鼻尖出了点汗, 在夕阳映照下微微闪着润泽的光，封一帆目光停住, 女孩儿侧脸温煦, 动作柔和，但神色是疏离的。
他看了几秒，转过脸：今天感觉怎么样？满分！露宸抬眼, 笑意抵达眼底, 开了个玩笑：如果考驾照遇上的是你, 我拿本的时间恐怕可以节省一半？还有, 老师教的这么用心, 搞得我白嫖失败, 已经在考虑要付多少课时费了？不用。
封一帆弯了弯唇角, 灌下一大口可乐, 声略放低：放心白嫖……风淡淡地, 轻轻地从面上摇晃着荡过, 扑去热浪, 露宸捧着汽水瓶抿了一口, 仿佛随意地嗯了声。
你是和爸妈一起住吗？露宸随便找了个话题问。
封一帆摇头, 不，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一个人住。
露宸愕然，抱歉。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禁忌话题，我其实，对我母亲只有模糊的记忆。
是什么样子的？回家的路灯，她穿着白色的针织衣，很温柔地牵着我的手，手里拿着我的书包……很温馨的画面，她一定很爱你。
露宸可以想象出那样一个身影，一个会接送儿子上下学的充满着爱的母亲形象。
嗯，如果她还活着，我可能不会骑摩托车，她应该会觉得太危险。
封一帆声音很轻，但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隐约藏着向往。
露宸想起他昨天说从十二岁就开始接触摩托车，不禁道：那么小的年纪是有点危险，尤其你还会赛车。
封一帆眼神视向远方，回忆起往事：小时候常被我爸打，很想躲开他，以为学会了摩托车就可以跑到没有他的地方……一个有些孩子气，但又很真实的理由。
露宸顿了下，没忍住问：他没有和你住在一起，父子难得见了面，不是应该更关心你吗？为什么反而要这样……他再婚了，还有别的孩子，见我不是很多，所以当发现我没长成他想要的样子，就会企图用他的方式来掰正我。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很离谱吗？露宸不忿，平时对孩子不管不理，想起来就揍一顿，还美其名曰不打不成才，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暴力最偷懒的教育方式。
有这种爹，封一帆没有长歪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封一帆难得从她脸上读出这么浅显的情绪，认真盯了她一会儿，笑了：没有，他觉得自己很成功。
什么？他觉得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还算有一份不错的学历，干着一份没给他丢脸的工作。
他对其他几个孩子也是这样吗？露宸好奇。
没有，他还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据我所知，他没有对他们动过手，他现任妻子的性格很强势。
……就会欺负小孩子，算什么男人？世俗意义上，他应该算人们口中的成功男士，两段婚姻都给了他助力，让他借到了东风，但家庭上，他也算能屈能伸。
封一帆很平静地叙述着，他在谈论起自己父亲时的语气，更像在谈论一个陌生人，冷淡，客观。
露宸一时语塞，家事向来最难断。
作为从小在家庭幸福，父母和睦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无法感同身受的情况下，她自觉很难给出别人恰如其分的安慰，也不清楚对方是否需要这种安慰？封一帆正要说什么，突然瞥见那头站着的保镖在打电话，样子很恭敬，不像在接私人电话。
他目色微收，凛了凛当做没有看见，只是忽然对露宸道：头发上沾了一点东西。
啊？有吗？露宸没镜子，只能借助封一帆的眼睛，沾了什么？先不要动。
封一帆靠近，手掌轻轻在她头顶抚了一下，像是顺掉了什么。
露宸没当回事，继续聊天，因为对方刚才的动作，两人距离靠得更近了些。
又闲谈几句后，封一帆站起身，向露宸伸出了一只手，去吃饭吧，这个坡有点陡，起来容易站不稳，可以小心扶着我。
男人身材高大，身量和江白颢差不多，可能略低一点但至少也有184，腾龙纹案的赛车服挺在身上，更显得身形笔直，肩颈开阔，帅气逼人。
此刻，他背后洒落碎金般的光芒，手臂迎着夕阳正对着她直直伸过来，从远处看，气氛有点像一对情侣，如果露宸也能及时伸出手的话……太小看我了！露宸打了个哈哈揭过，自己站了起来。
落日余晖下，两人并肩走着，封一帆看着笑容磊落而明亮的女孩儿，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心底缓缓流淌，仿佛盛着暖意。
第二天，露宸回江合上班，一进大楼，明显感受到一种人心躁动、不同寻常的欢欣气氛。
下了电梯，往办公室的路上，正好遇上人事部总监方圆，露宸有点纳闷问：今天怎么了？好像不是发奖金的日子啊？怎么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的样子？哪儿呀！这不是江董上次说的团建那事儿定了，沙滩酒店，放假三天，还不用工作和周末连休，一个个给兴奋的。
方圆人如其名，长着圆圆脸蛋儿，胖胖身材，自从上次露宸主动示好，两人关系突飞猛进，比普通同事多了几分交情。
难怪。
她想起上次会议江岚成提过一句，不过没想到能这么快。
还没正式通知，就这周四，小道消息传的倒快。
说起来我们集团规模大，人也不少，但正因为人多，有好多同事进集团几年了都还不认识。
这次是各部门齐聚，能好好热闹上一番了，说不定啊，又有单身男女互相看对眼的……这个，不是禁止的吗？办公室恋情说起来是不允许，但这种事哪能禁绝？每次团建都能悄悄成上几对儿，只不过最后修成正果的少。
露宸闻言，笑着摇头，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还是挡不住有人前赴后继？何止？我跟你说个更有趣的，每年一到这种团建，光往江总身边扑的，那就没有二十也有十五，这还已经是说保守了，啧啧……方圆挑眉一笑，她在江合多年，三十六岁的年纪又是已婚已育，经历和见识的都不少，对集团小姑娘们的心思拿捏十分准确，谁的眼睛往上长，谁的眼睛往下看，她心里门儿清。
露宸手中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自然，敷衍答着：这样啊。
当然，以江总的身份，普通员工能见他的机会太少，就算见了旁边也都跟着一圈人呢，团建就不一样了，江总以往也是参加过的，那体力……你是没见过，打球下水陆上海上，甭管什么运动，好像就没他不在行的，什么游戏只要和江总分一组，那妥妥稳赢，每次都要把一大帮小姑娘迷得七晕八素，罪孽罪孽……谁知方圆突然来了劲头，讲起来滔滔不绝。
露宸沉默听着，没有接话，从那句体力好开始，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接。
露律师，你觉得江总怎么样？嗯？什么怎么样？就感觉，感觉怎么样？工作能力强，认真尽责。
还有呢？没有了。
方圆俏皮腻她一眼，抛开工作呢？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露宸整齐案卷，一本正经地撒谎：不熟。
唉果然，律师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套话的职业，就连我这个天天和人打交道的人事也甘拜下风！没有，是真的不熟，我来江合才多久，你知道的。
方圆一副那算你说得对的神情，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不过露律，就算你对江总不了解也得承认，江总条件是好，要头脑有头脑要身家有身家，长得还又高又帅又养眼……有江总这种极品男人摆在前，还剩几个男人能入眼？扑他，我其实是能理解的！嗯，不奇怪。
露宸不好不答，只能顺着对方的话说。
不过，方圆说着说着，话音一转，神秘道，但要我看，他们是扑错了人，起码目前为止我还没见有人成功过……人各有志。
与她无关的事，露宸不予置评。
开始我也这么觉得，不过现在越发替那些姑娘可惜，集团男多女少，有不少优秀男青年都单身呢，要是眼光能放低点，还是能挑到一个不错的绩优股的！江总再好，也只有一个，扑中的概率太低，希望今年犯傻的姑娘们能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