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 露宸不停用凉水拍打着脸,但红肿微麻的唇瓣,时刻提醒着她十几分钟前都发生了什么。
她闭上眼, 水滴顺着脸颊静静滚落, 下一秒,砸在了洗手台上。
似做了什么决定,她深呼一口气,推门走出……洗手间外,两个男人衣衫不整地靠墙坐在地上, 江白颢袖口挽起,蓝色的领带被扯的歪歪斜斜扔到一旁, 嘴角处青了一块。
沈宴安更惨, 从颧骨至脖颈隆起大片,白色大褂打斗中扯得皱皱巴巴,根本不能再看。
值班的护士正巧经过, 被这场景吓了一跳, 手里的医药托盘险握不稳, 又不能装作看不见:沈, 沈医生……沈宴安摇头, 示意自己没事, 让对方去忙。
噢噢。
护士忙揣起步子, 边走边好奇地用余光小心翼翼瞄了眼二人。
江白颢心知自己现在的模样, 他拎过地上的西服站起, 正要说什么, 倏地, 洗手间的门开了。
是露宸出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穿过二人, 目光未有丝毫逗留。
今天以前, 露宸不认识沈宴安,不管这两人为了什么打架,总归不会是为了她,对二人大打出手的理由,她没有心情在意。
就在刚刚封一帆给她发了消息,外卖到了,她不想让他感到异常。
江白颢想说什么,但喉结滚了滚,到底没开得了口,他站在露宸身后,就这样看着她离开,进了病房。
他知道,今天是自己太过分,现在回想他刚才的行径简直无耻又流氓,即便露宸甩他一巴掌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幸而,和沈宴安的交手让他冷静下来不少。
走之前,他回头看了地上的沈宴安一眼,这个男人似乎还没有回神,一向高岭之花的人物如今满身狼狈,反而比平常多了些活人气。
打起架来,还像个男人。
走之前,江白颢扔下一句话。
沈宴安回过头,看着楼道里对方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失神笑了。
他算看出来了,和他不同,江白颢找他打架就是找茬为了发泄,但这一架,两人都打得痛快,打得甘之如饴,也好。
江白颢的背影消失后,沈宴安从地上站起,脱掉脏的白大褂,回了值班室。
楼下,雨势正逐渐变小,盛夏即将转入深秋,北方的夜晚凉风习习,丝丝入骨。
医院门口,司徒婧的红色迈巴赫张扬显眼,就停在停车场西北方,正对门诊楼值班室的方位。
她看了眼手表,十一点钟。
今晚,她的车已经在这里停了两个半小时,但她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下车。
这样的夜晚,不止一个,连她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个。
司徒婧将车打着,正要准备发动,忽然,楼门口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夜晚月色朦胧,借着楼内半明的亮光,她才辨出那个熟悉的人影,挺拔,步子冷傲,她没有看错。
司徒婧熄灭油门,下了车,径直朝那道人影走了过去。
喂!江白颢?江白颢正下着楼梯,不妨能在这时候听到自己名字,他冷冷抬眼,看到了前方正冲自己走来的粉色妖娆女郎。
大半夜的,司徒婧一席紧身包臀裙,搭掐腰小西装,半惊讶半兴奋地对他挥着手,走姿风情都分外惹眼。
江白颢顿了下步子,看着来人迎上来。
真是你?司徒婧踩着五寸的细高跟,脚下却如履平地,待走近前,看清人后又讶了下:你怎么来这儿了?咦?不是,你的脸,这是被人打了?谁胆子这么大?也不怕被你这个眦睚必报的家伙报复?江白颢凉凉瞥她一眼,沈宴安被揍得更惨,你不去看一眼?司徒婧瞬间如整个人冰住。
什么表情?江白颢讥诮着道,心疼了?司徒婧暗下眉眼,只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我心情不好,他发神经。
?车上说罢。
好。
司徒婧车离得近,她按下车锁,两人上了那辆红色的迈巴赫。
江白颢坐在副驾,问,有烟吗?司徒婧指了指仪表台下面的储物箱,江白颢打开,里面有一整条烟,新拆封的。
江白颢从烟盒里取了支烟出来,又将烟盒递回给对方,司徒婧拿了一支出来,却没抽。
猩红火苗顺着烟尾巴点燃,江白颢打开车窗,将撩起的烟雾吐向窗外,幽暗夜色下,衬出他略显落寞的神色。
两人沉默无语。
良久,司徒婧开口:到底怎么回事?江白颢将手随意搭在窗外,烟味随风袅袅散至远处,音色暗而低沉,我吻了一个我想吻的人,被他看见,追过来质问,非要我给他交代。
说完,江白颢摊手:司徒?什么时候能还我个清白?司徒婧闻言,没说话,方向盘上的手指僵硬住,明艳的大眼睛失魂怔了怔。
抱歉。
江白颢当然并不是责怪她的意思,当初他们是互惠互利,说好了条件筹码,不存在谁占谁的便宜,谁让谁不清白。
只是,这份约定早已到期……司徒,我们同样狼狈,我没资格劝你,但我的勇气也许比你多一点。
你说的,吻了想吻的人,是她吗?嗯。
你们复合了?……江白颢很艰难地才把事实说出了口,没有,她答应了别人的追求。
司徒婧意外地撇过头,那我能问下,你这么做了的后果吗?江白颢眼神皱了皱,想起露宸方才的样子,吸了口烟,男人的侧脸不再是以往的羁傲模样,露出少见的消沉。
司徒婧笑,继续追问,她没有报警吗?江白颢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滚。
司徒婧托腮: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想干什么就可以去干。
你不知道我有多少次幻想像你这样做,别说强吻了,摸一下都好……那你大晚上坐这儿,就为了能偷看他一眼?江白颢难以置信,这可不像你。
不是。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值班,不会出来。
我只是,特别想他的时候,会忍不住把车开到这里。
回头想想,沈宴安这男人真怂,睡我都不敢……江白颢不由看过去。
司徒的表情说不上是感动,还是伤感,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会有结局,除了牵手和接吻,他从来不碰我,当初为了让他打破原则,我想了很多办法勾引他,但他真的很能忍,宁肯一个人去冲半个钟头的凉水也不肯从了我……朋友一场,江白颢不忍见她神伤,不破不立,犹豫了下,还是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他新交了女朋友。
我听说了。
司徒婧笑笑,故作轻松和不在意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和你相反。
男人很喜欢这样吗?哪样?交女朋友也要像集邮一样,集够不同类型的?江白颢视线不由朝某个方位望过去,掸掉了手里的烟灰,不知道。
我只喜欢过一个。
肉麻。
司徒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羡慕那个女孩儿,羡慕她拥有这样热烈、直白的爱。
沈宴安永远自控而克制,守着他们之间清晰的界限,即使最甜蜜,最悱恻,最情不自禁的时候,他也不曾放下的心底的戒律,轰轰烈烈与她抵死缠绵。
什么第一次,她根本不在乎,但沈宴安守着。
忽然,一阵铃声打破了沉闷的寂静。
江白颢的手机震动,他烦躁地接过来电,正欲关掉却发现打来的人是露宸……江白颢怔了下,灭掉烟,从车上下来,司徒会意,没有跟过来。
他走远站在安静的停车场上,闻着湿润的空气,连心跳的速度都加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还有开心。
他凝视着那个跳动的号码,接起。
你在哪儿?露宸问。
江白颢立刻答:楼下。
顿了一秒,露宸忽道:我现在下去。
我上去找你!不用了。
露宸的口气很冰冷,让江白颢心里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挂断电话,江白颢走到司徒车前告别,司徒默契地没有多问,给了他一个加油的手势,摇上了车窗,准备离开。
江白颢则往门诊大楼走,他猜测露宸是顾忌他又做出什么举动,才会坚持自己下来,不让他上去。
但不管怎么样,她给了他打了电话,他们有了独处的机会,他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冲动,他会珍惜这次机会。
露宸乘电梯下来时,江白颢已经在门口等她。
他笑迎上前,身上混杂着雨夜的潮气和淡淡烟味,望着露宸的眼神格外温柔,怎么……走吧。
露宸截断他的话,一边裹起衣服往外走。
江白颢也没生气,看了眼露宸身上薄薄的雪纺衫,外面有点冷……去你车里。
露宸今天意外的坚定。
江白颢干脆道, 好。
说完,他解开自己的西装给露宸披在身上,露宸没有拒绝,但表情比之前每一次都更冷漠。
江白颢的心不由沉了一下。
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那些微小的变化,他比任何人都更能察觉,所以他十分清楚,露宸现在的反应,很不正常。
两人走出不短的一段路。
露宸跟着江白颢上了车。
北方的初秋昼夜温差大,可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露宸很怕冷,又有手脚冰凉的毛病,江白颢一进车就打开了车里的暖气,不高不低的温度,刚刚好。
但露宸没有任何表情,她坐在副驾驶座,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忙碌。
等他开好暖气,才问了一句:好了吗?江白颢点头,心里不详的预感却渐浓。
车内的气温渐渐上升,空间却狭小。
露宸突然抬手,将身上的宽大外套脱掉,黑色西装顺着她的手臂滑下去,掉落至臀后,露出里面雪青色的女式衬衫,下一刻,露宸动作未停,她的手伸向领口,开始解衣领的扣子,一道,两道……江白颢终于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他抓住露宸的手,强制停下了她的动作。
露宸!男人干燥温热的大手覆下来,露宸冰凉的手指传来了一丝温度。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还是送上门睡的,不如强睡来的有挑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