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一插曲, 桌上氛围严肃不少。
没人敢再提这事触江白颢的霉头。
不过露宸留意到，那个叫钟钰的女孩儿回到座位后，神色恹恹的, 菜也没吃几口, 时不时会往江白颢的方向瞄上几眼。
看起来，还在介意刚被拒绝的事。
露宸莫名觉得，这事儿可能还没完，想这些时她筷子没停，一直在夹菜, 给人感觉吃得津津有味。
下楼前，她化了个淡妆, 比白天更显气色一点, 衣服也换成了无袖修身裙，大面积的纯色铺开，映在灯下, 有种朦胧的柔和, 头发松松挽着, 坐在那儿, 不说话也很惹眼。
江白颢视线落在她身上, 见她吃得开心, 垂了下眼尾, 又淡淡移开。
今晚的饭菜, 让人没什么胃口。
露宸一无所觉, 自顾自吃饱, 又开始和旁边的同事聊天, 直到席散, 也没往江白颢那边看一眼。
众人饭足茶饱, 才在分公司的热情欢送下搭乘电梯上楼。
江白颢有专梯，和他们分开走，所以露宸并不知道他住哪层。
回房后，她开始整理明天要用的东西。
群里提前发过行程和人员安排，她前三天要一直跟着江白颢和刘维去见合作商，她打开笔记本，戴上防蓝光眼镜，一行行检查文档。
一个小时过去，屏幕的光微微刺得眼睛有些不舒服，她揉了揉，决定缓缓再看，电脑右下角时间停在9点35分，还早。
露宸不由放松下来，突然想起了白天飞机上的对话……正发呆中，手机震动了一下。
露宸看过去，是陈律。
【露律师，你确定要回律所？】【董事长和我说了】【我想，还是问问你本人的意见……】对方的话很隐晦，言语间，不无怀疑她是被逼的意思？当然，实际也差不多。
露宸拿起手机，回了一条。
【嗯，谢谢陈律关心，目前是这样决定。
】【什么时候？】【等出差回去】【江总，他知道吗？】【还不知道】【要不然，还是提前和江总说一声？你如果不方便，我替你说】对方又回。
露宸呼吸顿住，这是她早晚要面对的一个问题。
但她不想麻烦别人，正要打字回复，突然，陈律又发来两条。
【我来说吧】【这种事你不好开口，说了倒像在告状，还是让我这个合伙人来比较好，露律师，你稍等】露宸不曾想，陈律会主动提起这茬，还十分江到顾念了她的立场，但这件事，实在不宜把别人掺和进来。
她委婉发了条信息拒绝，陈律那儿却没有回复，她又拨通语音，竟然显示——正在忙线。
该不会。
对方已经给江白颢打过去了？露宸木楞，不禁想起竞标之初，陈律说过的话，派她打头阵的原因之一就是江合主动暗示，包括后来她提离职，陈律也是三番五次做工作，各种阻止。
种种联想到一起，她不禁有些怀疑，陈律刚那么问，是不是早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会特意发消息过来，有这么高效的行动？等待中，露宸心神不定，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但比起向陈律求证，她更忐忑，江白颢听到这件事的反应……没多久，陈律的电话回了过来。
露宸第一时间接起。
喂？露律师，我刚在和江总通话。
嗯。
江总说，这件事他会处理。
听语气，他应该不赞同董事长的做法。
我的事让您费心了，其实，就算回去也没什么，江合的工作派其他人也能做好……谁知对面闻言，忽叹了一口气：你工作尽职尽责，尽心尽力，也从没出过一点岔子，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
露宸咬唇，没有说话。
有的话，本不该我来讲，但你毕竟在金岸这么多年，我亲眼看着你成长起来，知道你有多不容易，不希望一点私事，就干扰到你的职业发展，如果让你回去，难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当然，你可能不在意这个，但正因为这样，我更不忍心，如果能为你争取，我一定尽力。
露宸嗓子发堵，沉吟许久，才道：谢谢您，陈律。
不用谢我露律师，老实讲，我也有我的私心。
对面顿了下，才继续：我能看出，江总对你不同，甚至，我们所当初能通过竞标，应该也和你脱不开关系……我不能需要你时，就指望你，达到目的了，就对你不管不顾，那样，江总该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律所呢？对方突然的坦荡让露宸无措。
但她不清楚，是什么让陈律如此笃定？就算江白颢确实对她不同，可谁知道这不同有几分？又到达怎样的限度呢？难道是他打了井守成的事，被宣扬开了？可当天在场的人都被勒令保密，法律方面全程是由朱正一人在处理。
当然，井守成被起诉的事瞒不过律所，但知道江白颢当晚赶过去的人，没几个。
见露宸久违未说话。
陈律倏道：露律师，江总是难得的才俊，不要轻易退缩。
陈律，其实我和江总，不完全是您想的那样，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或者快要在一起，到了这步，我不会瞒着您……额，那是？你不喜欢江总？陈律问得相当直白。
在他看来，两人早就是一对了，但露宸的话又不像在说假的，搞得他一时口不择言，把心里的好奇直接问了出来。
毕竟，除了这个，他一时没想到别的可能。
露宸却僵住了，不知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好像，不管回是或不是，都有点奇怪。
噢噢没关系，露律师不用回答。
陈律马上找补，我刚嘴快了，我就是觉得，你们挺般配的，如果是误会，当我没说！只要我今天没帮倒忙就行……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没怎么注意过露宸有什么想法？甚至，他还听到了她和封一帆在一起的传闻？难不成，自己真是帮了倒忙？但也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他总感觉，这两人不会什么都没有。
呃没事，今天谢谢您。
露宸不知该回什么，只能不住地感谢。
可她越这样回避，陈律就越觉得怪异。
终于，忍不住开口：露律师，我多问一句，希望你不要生气……嗯？你和江总，真的不是从你刚进集团就在一起了吗？当然没有，您怎么会这么问？喔…那时候你遇上泥石流，江总不是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去找你了吗，我还以为……露宸瞬间怔住。
她感觉到一股电流从头贯到了脚底，直穿而下，整个人被定在原地，脚步无法挪动半分。
她突然想起救援现场那天，她隐约听到了有人喊江白颢的名字。
当时她回了头，一眼望去，却只看到了穿着同色救援服的工作人员，并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陈律的话，让她彻底怀疑了自己那天看到的。
怀疑，不是他没有到。
只是，她没有看到他。
他们错过了。
陈律，您说的这件事，我不知道……露宸喃声问了句。
她的心紧张地揪成一团，杂乱无章，像被什么狠狠揉戳着。
啊，完全不知道吗？对面也有点意外，但很耐心解释着：是这样，当时我发现你失联，就给江总打了个电话，结果等下午去他办公室时，秘书就告诉我，他已经飞了外地。
后来几天，我跟江总电话汇报工作，他说他在林芝泥石流区，跟救援队一起，信号不稳定，让我之后再打…我才知道，原来他当天就飞过去找你了……露宸感觉，听筒里的声音在一点点变远，她满脑子都在想一件事，江白颢到底还做过什么？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为她做过什么？她倏地记起，为了送锦旗表示感谢，她加过当时救援队队长的微信号。
她忙将手机开了免提，点开微信，搜索起救援队队长的名字，从企业官网上找了张江白颢的西装照发过去，然后打字问：很抱歉突然打扰您，请问今年4月15号林芝泥石流那次，您还记得，有在救援队见到这个人吗？如果有，您可以告诉我一些细节吗？队长没有立刻回复。
但露宸很执着地没有关掉微信框，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电话那头，陈律不断讲出了更多她不知道的。
江白颢在会议上，为她和江岚成据理力争。
在江岚成对她提出质疑时，他说她是自己的钦点，谁都没资格换……五分钟后。
手机震动，他回过来一条消息。
【你是？】露宸松了口气，手指飞速滑过键盘。
【我是现场被救援的人之一。
】【喔，在啊。
】没等到她回复，他又发过来一条，【我对这位帅哥有印象，他好像是来找女朋友的，湿衣服穿了一路没换，就为了把防水背包里的干衣服留给女朋友。
但也是不巧，他在那支分队救了不少人，就是没遇上他女朋友，不知道最后和直升机后援队汇合的时候，他有没有找到。
】露宸盯着屏幕上那最后一行字，恍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没有错过。
他找到了她。
只不过当时她的身边，有别人。
也许，他当时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确认了她安全得救，看到了父母和林言至搀扶着她的样子，才没有上前，选择了离开。
这时，救援队队长忽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你是他女朋友？】露宸望着屏幕里的这行字，突然很想掉眼泪。
同一时间，电话里陈律的声音传来：露律师，刚让你听我啰嗦了半天，但最后，我还是想再说一句，以我同为男人的眼光来看，我觉得，江总是真心对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