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小区里的路灯亮了。
姜星月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白皙的半张脸埋在红色的围巾里,露出一双清亮的杏眼,眼底是敛不住的喜悦。
少年跟在她的身后,低着头,每一步恰好踩在她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上。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在以一种不切实际的方式沾染着她,以此来满足自己心里的虚妄。
姜星月站在樟树下,停了脚步。
这里附近都没有路灯,只能借助不远处灯光,因此显得有些幽暗。
她回过头来,笑着道:哥哥,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棠越舟没有回应,沉默的以一种深沉的目光望着她。
少女腼腆的笑了起来,在他的视线里,将齐脚踝的羽绒服外套脱下,露出里面层层叠叠洁白的舞裙。
她还未正常的长大,不施粉黛,却已经是他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少女将手中的羽绒服和围巾递到他的手边,他并没有接,盯着她看了两秒,皱起了眉头:穿上。
不要,穿上就不好看了啊,姜星月一点也不怕棠越舟生气,将羽绒服直接怼到他的怀里,说:哥哥,礼物来了!树下的光线昏暗,少女似乎自带光芒。
她脚尖轻点,纤细柔软的腰肢扭动,婀娜多姿。
恍然间,时间静止,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少女眼波里藏着笑意,一个跃起,那裙摆飞扬。
下一秒,他紧抿着唇,大步上前,手中的羽绒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姜星月的舞步顿住,不解的看向他。
棠越舟低着头,垂着眸,她看不到他的神色。
怎么了?跳得不好?伴随着长大,她对跳舞确实是越来越没有自信的。
她的四肢不够灵活,反应也比其他学跳舞的姑娘慢上半拍,甚至,老师也说了,她是白生了这么一副好气质。
全身上下看去那就是一个顶级的好苗子,结果,全都是假象。
少年没有回应,她有些说不清的失落。
行吧,看来我是真的没……好看。
少年的声音嘶哑,还有着一丝的微颤。
姜星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哥哥,我以后要好好学跳舞,还跳给你看!棠越舟抬眸,对上少女灿烂的笑容。
他想,没有以后,也值得了。
因为,明月的清辉也曾落在过他的身上。
棠越舟抬手将软和的围巾一圈一圈的缠绕在小姑娘纤细的脖颈上。
得到夸赞的少女在回去的路上,那嘴角的弧度就没有消失过。
哥哥,明天学校联欢晚会,你一定要来看!初中部是有联欢晚会的,高中部是不举办这些活动的,毕竟,都忙着备战高考。
但是,明天是周六,高一的学生是放假的。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停靠在小区门口,穿着黑色大衣,真皮长靴的刘碧琴拎着昂贵的名牌包从车子里走了出来。
她难得今晚有了空闲,就想来看看女儿和母亲,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好消息打算和她们分享。
女人精致的妆容,艳丽的唇角还勾着笑,视线四处环顾了一眼。
这个小区的设施是真的老旧,她皱起眉头。
若不是这儿是学区房,还是市里重点学校的,她也不会把女儿送来这里。
正要收回视线,却看到了不远处,在路灯下和少年说说笑笑的姜星月。
小姑娘眉眼弯弯,跟在少年的身旁,欢快极了。
刘碧琴停下了脚步,嘴角的弧度从凝固到消失。
少年她是认识的,叫做棠越舟,一个被收养的孩子,身世可怜,但学习成绩优越且模样俊秀。
她不动声色的望着远处的这一幕,心中升起了不满。
刘碧琴第一次没有在意自己的形象,声音尖利唤道:月月!因为是冬季,没有几个人愿意大晚上出来吹冷风。
这一声呼唤传进了姜星月的耳中,少女眼中布满了疑惑和一丝的不可置信。
听声音是她的妈妈,但是,记忆里她的妈妈从来不会这样不顾形象的嘶吼。
她转过头去,看见朝着自己走来的刘碧琴,那也茫然都变成的惊喜。
妈妈!她飞奔而去,欢喜的连刘碧琴脸上不对劲的神色都没有在意。
妈,你怎么会来!上次刘碧琴来看她,已经是二十多天前的事情了。
前天陈玉凤给刘碧琴打电话,刘碧琴也没说今晚会来。
棠越舟站在原地,望着这温馨的一幕。
自小到大看惯世人脸色的他,一眼就看穿了刘碧琴对自己的不满。
他不生气。
他知道刘碧琴的想法。
刘碧琴就像是世界上千千万万担心自己女儿会被坏人欺骗的母亲一样。
而且,他确实需要被防备。
刘碧琴走到了棠越舟的面前,少年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长大。
比她高出许多,且精致的五官褪去稚气,凌厉起来。
哪怕他的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但她今晚却喜欢不起来了。
也许,以后也不会喜欢。
阿姨,晚上好。
刘碧琴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丝的温和,平淡而又冷漠。
嗯,她回过头看向搂着自己胳膊的小姑娘,语气柔和了些:月月,跟我回家。
姜星月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朝着棠越舟挥手:哥哥,你也快点回家啊,外面太冷了!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他缓缓抬起头来。
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羽毛似的,从空中飘落,飞舞。
他仰着头,视线落在那熟悉的亮着光的阳台,冰冷的薄唇轻启。
星星,你看,下雪了。
周围寂静,只有风声。
他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来,雪花落在掌心中,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欣赏就消失不见。
他突然笑了,眼里都是嘲讽。
反正,他的人生糟糕透了,只要是他拼命想要留下的,到最后都会失去。
所以,今晚那个女人会和姜星月说什么,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摘不下,捞不着。
他转身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