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夜晚,风吹过,夹着一丝的凉意,掉落在地上的烟头,也已经熄灭。
马路上人来人往,喧闹异常。
棠越舟在看到她的那一瞬,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他只听见了小姑娘一个人的声音。
她说,他骗她。
沈谦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劲,虽然也有心想要留下来看八卦,但为了兄弟,还是忍下了好奇心,把一旁的几个朋友都给领走了。
少女又上前了一步,微风吹着她乌黑的长发,与他每晚梦中的情景重合。
他太想她了,恨不得像梦里的自己一样,将她拥进怀中。
但是,他很清醒,清醒的知道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梦里的棠越舟可以对姜星月做下很多事情,可是现实里的棠越舟只能远离她。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留给了放纵的黑夜,另一半留给了克制的白昼。
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响起,他的神魂归来。
姜星月站在他触手可及的面前,可他脑子里只剩下逃跑的念头,像个懦夫那般。
理智压不住这一个月来的日夜思念,所以,他像被钉在了这里,一动未动。
声音很轻,问道:你怎么来了?不辞而别,她该很生气的,甚至会恨他。
永不相见才对。
姜星月伸出白嫩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他还沾着一丝烟味的指间。
棠越舟下意识地就要挣开,可是少女开了口,声音软糯:棠越舟,我知道你迷路了,所以,我来找你了。
那一刻,好像所有高高竖起的城墙都在轰然倒塌。
少年漆黑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喉咙发疼,眼眶酸涩。
我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但是,棠越舟,对不起,我来晚了。
少女的声音轻柔的像是一阵风,吹进了他的心里,那落着铁索的心门,一下子打开了。
那所有的被压抑的情绪,狂奔而出。
他滚了滚喉咙,咽下了一切的痛楚,又将那心头冒出来的希望一点一点剪掉。
剪去的是他在这世上所有的欢喜,留下来的是他对这世间所有的厌恶。
姜星月,我没有迷路。
他张了张口,语气又冷又硬,心越来越痛:姜星月,我只是想要离开。
沾着烟味的手从她温软的掌心里抽走,一滴眼泪跟着从她的眼眶落下。
碎了的是他的心,在看不到的地方流着鲜血。
他是罪人,他让她难过了。
但是,他想,等她长大了,等她遇到更好的人了,她会知道,没有他的人生才是圆满的。
姜星月,回家吧,别来找我了。
少女沉默着,抬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珠,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你说你没有迷路,那你还记不记得回家的路呢?你还记不记得你这只风筝的线轮在我这里呢?少年移开了视线,他不敢,也没有勇气去看她的脸,他会输的。
可这一次,他不能输啊!姜星月,我根本就没有家!他忍着剜心的疼,抬脚想要离开。
逃是他现在唯一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念头。
可脚步还没有迈出去一步,身子就被人紧紧的抱住了。
这是时隔五年来,她再一次的抱住了他,像是以前那样。
他的身子僵硬了,心快要从胸腔中蹦出。
他伸手就要去推开她,推开这个他恨不得拿命都想要留下来的人。
姜星月小脸埋在他的胸前,声音又闷又软:棠越舟,别怕。
不管有没有生病,都不要害怕。
少年抬起的手,终究缓缓放下。
眼泪落了下来。
他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才能干干净净健健康康的抱住她呢?是不是这一生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他苦涩的笑了。
姜星月察觉到了棠越舟不再抗拒自己,虽然,他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亲近,但是她已经很开心了。
初秋的夜晚,远处飘来的风里夹着丝丝的桂花香,沁入心脾。
小姑娘乖巧的跟在他的身旁,说着话。
我这几天在我小姨家住,我小姨就在这附近。
少年轻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姜星月也不气馁,道: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我明天拿给你,你不准拒绝,你要是敢不要,我就在江城大学门口一直站着,晚上也不走。
她最是清楚,用什么就可以不费力气的让他缴械投降。
因此,他默认了,也在享受这因为贪心而得来的一刹那的光。
棠越舟,这就是我小姨家的小区,在六楼,你要是想来找我,随时都可以,我六号才会回去。
他嘶哑的声音应下,但是他不会来找她的。
姜星月站在灯光下,他站在阴影里,小区里安静的很,一个路人也没有,枝桠上的叶子随风起舞缓缓落下。
少年垂眸望着脚下的明暗分界,满心的痛苦。
突然,下一秒,一道力量扯住了他的胳膊,一个踉跄,他的脚跌进了光亮之中。
他对上了少女甜甜的笑容,心软成一片。
棠越舟,你有家的,一直都有,你看,你在我的圈套里,从我四岁那年开始,你就掉进来了啊。
他明白了她的话,早在最初相遇,他就一直在她的身边。
在她的圈套里。
路灯下的光圈,成了她口中有形的圈套。
蓦然回首,这么多年,其实这个撒娇的小姑娘一直都在包容他。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对他比她还要好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姜星月会这么爱棠越舟啊!落叶飘下,落在少年的肩头,少女抬手捡起。
我要带回去当书签。
回去的路上,行人已经很少了,少年的影子被灯光拉的很长,萧条孤寂。
他抬眼望了望天空,皎洁的明月真美。
回到寝室,沈谦还没有睡,躺在床上正在和人打游戏,一听见开门声,当即就把手机给扔了。
如今寝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另外两个室友放假都回家了。
沈谦爸妈都不在家,回去没意思,就留在了学校。
那姑娘是谁啊?你女朋友?沈谦满脸好奇。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时,棠越舟的动作一顿,很快就否认了。
不是。
沈谦笑了:就算不是,我也看出来了,那姑娘喜欢你!棠越舟抬眼望去,漆黑的眸子里一丝的情绪都没有,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你看错了。
沈谦:……嗯,可能天太黑了,看花了眼。
除非他眼瞎了,他才能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