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须发皆白的孔先生在两个大内高手装扮的书童的陪伴下,走到桌子前,人群里发出一阵赞叹之声。
其中有位老者,看着桌子前的孔先生,一双浑浊的眼睛竟然流出了泪水,嘴里说道:真的是他,真的是他!老者科举之路实在不顺,年近四旬才考中举人,有机会到国子监求学,当时颇为受到孔先生器重,后来也都有了一官半职,如今告老还乡。
另外几位老者都是多年不及第的读书人,有生之年能见一见国子监的先生,自觉死而无憾了!一些原本也就抱着试试看心态的少年人,从这些老者眼中读出了台上之人的重要性,脸上神情不由得严肃了几分。
随着孔先生的出现,珣王和秦骁再也不敢分心,两个人肩并肩趴在窗户上,眼睛一遍遍的扫过下面的人群。
而院子一角的两棵大树上,也藏着几个大内高手,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下面的人群,不放过任何一张可疑的面孔。
孔先生走到桌子前站定,并没有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他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下,全场沸腾,特别是那几位老者,差点哭了出来,要上台见见这位孔先生。
有老者带头,一些有志读书的少年也跃跃欲试,想往前面挤。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前面早就站满了一排书童打扮的年轻人,任凭后面的人往前挤,他们却纹丝不动。
在拥挤的人群中,还是有一张与众不同的脸孔,被珣王发现了,那是一张写满不屑的脸,一个身材偏瘦的年轻人,留着山羊胡子。
山羊胡子一双绿豆眼睛左顾右盼,此刻看台下大乱,悄悄把手伸向了怀中。
几乎同时,一个身影跳到人群之中,轻轻抓住了山羊胡子的衣领,带着他往外就走,山羊胡子开始还装作一脸无辜,后来一变脸,手就伸到了怀中。
手伸到怀中,山羊胡子的脸更难看了,怀中的毒箭不知何时却不见了。
他大惊失色,手脚不停的挣扎,嘴里却发不出声音,脖子被人抓住了,很快就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站在楼上的珣王这才松了口气。
院子里,已经恢复了安静,孔先生喝了一口水,缓缓开讲。
孔先生先抛开科举,说了一些有关读书的题外话,关于读书人的修身养性,然后才开始讲课。
谁也不曾想到,孔先生讲的竟然是《三字经》,这下,连台下三岁的儿童也能听懂几句。
更让人想不到是,孔先生讲的三字经,没有什么高深的理论,由浅入深,通俗易懂,却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有几位以前曾在私塾任教的老先生听了,也频频点头,回顾自己的教书岁月,潸然泪下的同时,还有几分惭愧,自己到底是学艺不精,怎么没想到这样讲课呢!更多读书人因苏氏书院的一家独大,深受其害,如今有了梅学院,不知道多高兴,有的已经报了名,在台下听着,欣喜若狂。
预定的讲课时间到了,台下没有一个人动,大家一言不发,都齐齐的望着台上。
孔先生即便曾经坐到国子监祭酒的位子上,也没有感受过这种氛围,他有些动容,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老先生才抬头看着下面,上前一步,朝着台下又深深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开。
台下的人没有追赶,但大多数人都眼含热泪,一旁报名的桌子上,已经挤满了人,大家自发的排着队,没有一点拥挤。
珣王看着此刻的院子,眼角有些湿润,他觉得即便这么一刻,他没有白来。
他想八百里加急给文熙帝报信,想说自己来迟了,让江都府的学子受屈了。
他还想告诉云沁欣,他正在做的事情,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秦骁站在窗前,良久没有说话。
两人都被外面的气氛感染了。
直到有人提醒他们,试讲结束了。
珣王回过神来,和秦骁匆匆下楼,朝着孔先生的书房走去。
一进屋,就看到坐在桌子前的孔先生,正拿着手帕拭着眼角。
看到珣王他们进来,他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嘴里喊着闻墨,要把衣服脱下来。
闻墨应着,过来帮忙,把先生的外衣褪下,露出里面的金丝软甲。
孔先生脱下金丝软甲,拿到手中,双手递给珣王。
多谢王爷体恤,这是好东西,快拿回吧!珣王轻轻把他的手推了回去,这件金丝软甲,若不嫌弃,就赠与先生了!孔先生赶紧摆手,不可,这是宝物,老朽一把年纪,哪用的着,你快拿回去吧!珣王说:先生如此高龄,还如此为国分忧,瑾旬敬佩不已,无以回报,还请先生收下!孔先生佯装生气:瑾旬,听话,为师一把年纪了,能和你这个忘年交一起,为大卫朝出力,实属幸运,再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放心,一切都有定数,好人会有好报的!珣王不再推辞,就让木蓝接过了金丝软甲。
孔先生让珣王和秦骁坐下,语重心长的说:老朽惭愧呀,身为国子监的曾经一员,蛰伏江都府这么久,不曾想到江都府的读书环境,竟然如此糟糕,我真是愧对圣上!你等一定要把此事彻查下去,给江都府的父老一个交代!珣王和秦骁郑重的点了点头。
珣王和秦骁回到客室,秦骁满脸掩饰不住的崇拜,这孔先生,太男人了,都说读书人胆子小,我看他比我胆子还大!见珣王不理他,又自言自语说:还真是个倔老头,明明咱都找到可以假扮成他的人来讲课了,他就不是不同意,再说也不是不让他出现,只不过是先让假扮者把敌人给引出了,后面肯定还是让他讲课,他竟然不愿意,那可真是拿生命在冒险,在讲课!珣王这才说道:先生的勇气也让我钦佩不已,敌人还是太狡猾了,刚刚若是晚一瞬,后果不堪设想!他喊来玄青,想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