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飞速前进,夜晚的江风微凉中带着潮湿,在这极速航行的船上,吹到脸上的感觉并不是太好。
珣王一颗急速跳跃的心也在这微凉的江风中慢慢安静安静下来。
前方朦胧的微光渐渐有些清晰,在迷离的夜色中,隐约看出是来自一艘客船上的一盏灯光。
灯火倒映在泛着星光点点的江水里,一下一下,在水中摇曳,也在珣王的心中摇曳。
近了,更近了,珣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盏灯火,心跳又一次加速起来。
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追上了又能怎样,难得自己就这样凑上前,揪住那姓云的小子,说你太不讲道义,不辞而别,答应的事一走了之?何况自己真的不能保证他还认账,如果众目睽睽之下拒绝自己,那可就太没面子了。
想到那日云沁欣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珣王心底的躁动之火熄了几分。
看清了,前方灯火处果然是一艘船,而沿河一侧的岸上,也亮着两盏昏暗的灯火。
因为雾大,加上灯火实在暗淡,不走近的话,几乎看不到。
原来这是一个小小的渡口。
岸上的灯火应该是住在渡口的人家,岸口却只停着那艘亮着灯的船。
船上的人大概早已入睡,顺着夜风,竟然飘来了一阵鼾声。
这么远的距离,还能听到鼾声,同船的其他人还能睡着?珣王不由得皱眉。
他在夜色中凝神片刻,根据手下之前的消息,估计这船就是云沁欣雇下的客船。
珣王喊来船长耳语一番,这才回到自己的船舱。
直觉船身微微转动,珣王船舱一侧的窗户已悄悄正对了岸口的那只船。
木蓝看到珣王进来,赶紧让人打来了洗脚水。
珣王一双宽大的脚掌放进温热的水中,绷了半天的神经,慢慢放松起来。
脑海中不由得又闪现出那个飘逸的身影,那样瘦弱,小小的客船,这一路风餐露宿,实在让人……珣王突然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总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怪怪的,可是又无法说服不去想。
就这样跟着吧,白天距离远一点,晚上近一点,远远的守护着,有点什么事情,也能及时帮忙。
毕竟他还没有回报自己呢,咱不得保证他的安全嘛,珣王自我解释着。
泡好了双足,熄灭案头的灯,却不想入眠,他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
窗外是一层厚厚的铁皮,推开铁皮,再拿剑鞘挑起外围的黑幔,看到船只上的灯火还在,这才转身上床。
这一觉珣王睡得很踏实,醒来时东方微微泛亮。
外面的黑幔早已有人揭去,此刻的船只,从外面看上去,和普通的商船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是船舱外围了一层铁皮,因为涂了油漆的缘故,也看不出异样。
铁皮和船舱的墙壁有些距离,且铁皮之间交错衔接,留有通风口,船上并不觉得发闷。
第一时间打开窗户向外看,那艘船上的灯火还在亮着,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动静。
珣王梳洗打扮了一番,对着镜子端详了半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起曾经自己纵马漠北,常年都不曾照一次镜子,何曾在意过自己的容貌。
这,让人情何以堪?梳洗完毕,珣王又一次从窗户向外看去。
那艘船灯火已经熄灭,正对着自己的一扇舱门也打开了。
珣王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只见一个裸着上身的汉子,从船舱晃悠悠的走来。
他扬着头,好像嘴里噙着什么东西,蹒跚着脚步,走到船帮上弯下腰,噗得一声,吐了一口。
原来是在漱口。
漱口男子大概也看到了珣王的船,朝着这边眺望。
明知道这样小小的窗户,对方看不见,珣王还是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躲过之后,珣王才想起讥笑自己,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是为哪般?等他再看过去,漱口男还在东张西望,船舱里又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老人也是仰着头,几步走到船帮,一口吐到水中。
珣王只觉得原来几近清澈见底的河水瞬间有些污浊。
他眉头微皱,这难道就是那小子雇的船,就这品味,有没有点讲究!他正一个人纳闷呢,就见刚刚漱口的两人衣帽整齐的从船舱走了出来。
年轻的男子背着个背篓,咔嚓一声给船舱上了锁,旁边的老人又回头拽了一下锁,看看是否锁牢了。
两人上岸了。
珣王这下站不住了,这哪里是云沁欣的船。
自己就这样守了一夜,竟然是这两个臭男人。
一阵笑声传来,船舱里侧的一扇小小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推开,一双狐眼露了出来。
珣王啪得一声把窗户关上,且上锁。
外面有人敲门,珣王喊了一声进来。
来人进来拱手:王爷,外面船只不是属下昨天下午看到的那艘!珣王摆摆手,让他出去,此刻,除了那小子,他谁都不想见。
早饭摆上多时了,珣王还没有过来。
安妤公主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望着木蓝,大哥怎么还不吃饭啊?木蓝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说让他们先吃,自己再去看看。
秦骁和容潇潇吃得很香,两人第一次见面,居然相谈甚欢,仔细一听,谈得多是珣王。
谈话的方式也是一问一答,容潇潇问,秦骁答。
木蓝只觉得今天的秦骁与往日不同,往日的秦骁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三句话没两句正形。
今天看他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样子,木蓝只觉得有点不习惯。
大概因为对面坐的是一个漂亮姑娘吧,木蓝这样想。
可是,作为内阁大臣的独子,御前最年轻的青云卫千户,秦骁会缺漂亮姑娘。
那只有一个可能。
装,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呢,那必定是有所图。
木蓝没容自己多想,她吩咐人把饭菜端到王爷船舱里去。
船舱里,珣王极其罕见的摆着一张臭脸,以前的他虽然被称为冷面王爷,但至少不闹情绪,今天,没法提啊。
他不是不饿,想到一早上起来,就是看两个大男人朝着河里吐口水,他就觉得恶心。
作为在边关长大的王爷,又不是没有见过军队的糙汉子,若是打起仗来,几个月不洗澡都是常有的事,他会嫌弃人家朝江水里吐一口水。
不过是觉得盯错了人,有失自己的英明,堵得慌。
他还有些自责,明明手下告诉过他那小子雇的船有多大,几个船舱,自己却没有认真比对,一厢情愿的认为就是那艘船。
这是头脑一热的后果。
既然不是那艘船,那他要找的船,应该就在前面。
只要在前面,就能很快追上。
追,继续!珣王来了精神,他吩咐木蓝:把饭菜端出去,我就在餐室吃!说着,他又让木蓝告诉船长加速,自己则迈着大步向餐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