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半空中传来嗖的一声,一支飞箭飞来,斜刺到郝刚眼前的甲板上。
郝刚到底也是经过一些风浪的,他吃了一惊, 表面还是不动声色, 退后一步,朝着箭飞来的方向望去。
大船上,风度翩翩的男子正居高临下冲着郝刚遥遥行礼,施礼完毕,指了指郝刚的脚下,又抱了一下拳。
郝刚这才去看甲板的箭翎,他弯腰捡起。
箭是一柄普通的锥形箭,大概怕箭尖太锋利,貌似刻意磨损了,这样的箭,杀伤率为零。
看到这箭,郝刚有些佩服射箭的主人,还是用了心的。
只是他并不知道,珣王并没有使用弓,只是高处发力,力度却也不小。
箭翎上斜插着一个小包,拿近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小字:请转交云大夫。
郝刚的父亲因常年跑船,知道读书识字的重要性,当年咬紧牙关凑足了银子,把年幼的郝刚送到了私塾,学了两年识文断字。
这个字,对他来说自然没什么问题。
这位公子和云大夫是怎么回事,昨日云沁欣匆匆从大船下来,按理说应该会有人相送,可当时大船上安静无声。
郝刚觉得不对劲,但看云沁欣和白嬷嬷神情举止和平时无二,也就没有多想。
此刻想来,昨日应该有什么事情。
郝刚朝上面看了看,拿着油纸包就去敲云沁欣的船舱门。
云沁欣午睡醒来,正在翻着一本本草书籍。
云苓正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白嬷嬷正坐在窗前朝外看着,外面阳光正好,窗帘掀起,阳光照进来,船舱里很明快。
一眼就看到了后面追上来的大船,白嬷嬷微微摇头,也开始闭目养神。
直到外面那声轻微的飞箭声,白嬷嬷和云沁欣都看了个正着,彼此对视一眼,没有言语。
昨天的事情云沁欣当时是有些生气,不过很快也就释然,萍水相逢,皆是过客,与人看诊,收人诊金,何必在乎那么多。
所以云沁欣也就一笑了之,白嬷嬷见云沁欣不甚在意,自然也不会多言。
郝刚轻扣了一声虚掩的门,白嬷嬷出去,从郝刚手中接过油纸包,进舱递给云沁欣。
云沁欣接过,一目十行看完,半晌无语。
这是一封简短的信,写信人言辞恳切,大意是昨日之事,多有冒犯,原本想隔船向云沁欣道歉,只是此行有要事在身,怕人多眼杂,恐添是非,想等夜幕降临,亲自乘小舟登船致歉。
字体苍劲有力,笔法浑然天成,落款是三个蝇头小楷:梅雪松。
信笺散在桌子上,云沁欣起身来回踱了两步。
白嬷嬷过来看了一眼,亦是沉默。
从窗户看去,大船的速度亦慢了下来,船头上的那个身着月白色锦袍的身影,正独自伫立在午后的江风之中。
云沁欣只觉得他这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如果不答应,此刻只有拦着船高喊。
如若那样,真的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如果答应,也不过就是见上一面,听他道一声歉。
江湖路远,不必再见,何须多此一举。
云沁欣呆立片刻,回头看那人还直直的站在船头。
她转身坐在床前,铺纸,研磨,挥笔写下一行字,又装入之前那个油纸包。
她走出船舱,吩咐郝刚调转船头,向后行驶,郝刚不明所以,只有照办。
云沁欣又拿起刚刚大船上射来的箭,把油纸包挂到箭翎上。
客船很快靠近了大船,大船看客船迎面而来,速度也慢了下来。
船头上的珣王看到甲板上的云沁欣,有几分诧异,半个身子几乎都探出了船舱。
云沁欣手一扬,手中的箭翎飞出,冲着珣王的面门飞去。
珣王也不躲闪,见箭翎飞来,伸手接住。
面上看不出表情,内心已经波澜起伏,她竟然这么快就回复了。
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打开油纸包,展开信纸,只看一眼,一颗热气腾腾的心瞬间凉了下来,犹如被人浇了一头冷水。
萍水相逢,皆是过客,江湖路远,无须再见。
干净利索的几个字,连个落款都没有。
无情无义,珣王从心里吐出了这几个字,又飞快回到船舱,片刻出来,看云沁欣的船还没走远,刚刚那支短箭又飞了出去。
当箭翎带着油纸包又一次落在郝刚眼前,他这次算是明白了,东家和船上这人,是有事啊!别犹豫,赶紧传信去。
云沁欣再次接过油纸包,都懒得打开。
最后还是白嬷嬷打开了,她并没有看,而是拿给了云沁欣。
和上封信洋洋洒洒一大篇不同,这次却是寥寥数语:若知四海皆兄弟,何处相逢非故人,夜幕降临,吾定然前来。
云沁欣无语,这人真是有点胡搅蛮缠,随他吧。
下午,大船刻意和云沁欣的船保持了一定距离,那就是保持在珣王望远筒可见的范围。
郝刚看后面没有船只,只当是珣王的船没有再追上来,只有云沁欣和白嬷嬷知道,他们的船应该距离不远。
也因为下午箭来箭往的耽搁,客船没有按照原计划到达前方一个相对大一些的码头,只得泊在一个叫河湾的小渡口。
云沁欣看河湾口虽小,停泊的船只可不少,大大小小得有二十多只。
一打听,原来河湾镇今日有庙会,晚上还会唱大戏,那些船多是附近来看戏的。
二十多只船,静悄悄的,船上的人应该都去逛庙会,看大戏去了。
偶尔有个人影在船上晃动,又很快进了船舱。
云沁欣看到船多,感觉应该很安全,而且镇上距离码头不远,此刻天黑下来,能听到戏台上敲锣打鼓的声音。
郝刚停船上岸,很快买了一些熟食回来,这日的晚膳食材较为丰富。
云沁欣悄悄让白嬷嬷给郝刚送了一些碎银,郝刚推辞半天,坚持没收。
吃了晚膳,天已经黑透了,洗漱完毕的云沁欣,却丝毫没有睡意。
她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看郝刚和两位船工正坐在甲板上的凳子上,支着耳朵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