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瞳孔倏地一缩,讪笑道:问了。
周欢抿了下唇,看了眼前面的将领,压低声线道:以后注意点儿,这些将士都是皇上的亲信。
她还是头回特意打量他们,一共十余人,皆是身披铠甲,一面儿的肃穆,坐下的马匹连迈步都整齐划一,落地脚踏黄土,发出震天的响声。
区区十人,就把气势立起来了。
从前是坐马车她没有过多留意,眼下一看确实是够场面。
玄月被她一警告,明显收敛了心思,笑容都散了几分,按这个速度,估计主子追不上。
周欢微微皱眉,他要是追上倒是不好。
为何?玄月心思简单,扫了她一眼,以为是怕自己跟她抢银月,你不会是担心有我在你身边,把你给比下去吧?告诉你,少打主子的主意,主子岂是你能肖想的?这人怎的啥都乱说,什么都能扯银月身上去?周欢脸黑了半边天,嗫嚅双唇道:你放心好了,我已是楚王未过门的妻子,怎会不守妇道?自当会一心一意的对楚王,不会对旁人起二心的。
她以为话到这里就解释清楚了,谁料玄月的脸更黑了。
主子不就是楚王吗?玄月这样一想,顿时觉得她是在跟自己耀武扬威,脑袋一热,大声说道: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主子只能是我的!一个楚王妃了不起了?不就是皇帝赐婚吗?主子当时接旨时抗拒的不行,还不是为了长久打算,才应下来,现在也不见得二人关系有多好,不然怎会不知道主子的真实身份?玄月越想越得意,绝美的脸芙蓉一笑,迷了不少将士的眼。
这位姑娘,你们在说什么?穆绮操纵马鞭到了二人跟前,琥珀色的双眸里毫不遮掩地闪现出了几分煞气。
玄月神色一紧,下意识的耷拉下脑袋。
周欢弯唇笑了笑,转而看他。
这将士生的俊俏,线条分明的脸形配着俊秀的眉毛、挺立的鼻子和凉薄的唇,脸上的神色冷酷阴鸷,是生经百战磨砺出的冷酷。
直觉告诉她,如若回答错误,二人都会死。
穆绮看清她的面貌,也是一惊,这若换做寻常女子,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哪儿还敢与他对视。
这无疑证实了他心中推测,此人是个狠角色。
电光火石间,周欢脸一热,垂下眼睑娇羞的道:我们在女儿家的事。
到底是什么?穆绮冷喝。
能让赤阳军都听不到,这俩人绝对有一个是会武的,普通女子会武功吗?一念之间,杀心已起。
周欢害怕的摇了摇脑袋,羞怯的抬头又低头,嗫嚅着吐出的话任谁都听不清。
穆绮耐着性子听了会儿,不明就里,便加重了语气,说!这声不止是周围的人,就连最前面的启风眠都为之一震。
周欢吓得身形一颤,顶着红彤彤的脸袋,咬唇哭道:我们是说大人你相貌英俊,不知年芳几许,是否娶妻。
这声足够大的让所有人都听清,穆绮耳朵根子红的可以滴血。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饶是他一个在沙场身经百战的赤阳将军,也变了脸色,尴尬的咳了两声,严肃的脸出现了几丝裂痕,下次注意点儿,别大惊小怪的。
发生什么了?启风眠拨开众人,幽幽的走来。
无事。
穆绮摇头,随又看了眼周欢,我记得大人来时没有带女子,她们二人是谁?启风眠乌黑的双眼漫不经心地看着周欢,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是在西域见到的,看她们是中原人的服侍正被西域追杀,瞧着可怜就救下了,正巧她要投奔的亲戚在京城,我想两个姑娘家自己走不安全,就一并带着了,也好有个照应。
那日随行的将士在穆绮耳边说了几句,他微微颔首,下次记得跟我知会,免得引起误会。
又看了眼周欢,蜻蜓点水的移开视线,耳朵更红了。
启风眠放慢马速,与周欢并肩而行,小心些,别惹他生气,他可是出了名的的阎王,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周欢瞟了眼穆绮,见他脊背僵了僵,笑道:我知道会注意的。
启风眠不放心的看了看两人,才策马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过了好一会儿,玄月才把心里话憋出来,真有你的。
周欢一想到刚才的一幕,脸唰的红了,要不是害怕脑袋分家,她怎会说出此等羞耻的话,但好在这位将军不是个好色的,想来是头回遇到这样的姑娘家,一时顶不住才脑袋不转圈,等他冷静下来想明白,她俩也早跑没影了。
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她出声警告,下次别喊那么大声,要是被人发现你会武,咱们俩都得完。
玄月不知轻重,嘻嘻一笑,以前觉得你这人长得又丑又一无是处,现在看来还蛮聪明的。
她是不是应该感谢玄月终于嘴里吐象牙了?周欢无奈的握紧缰绳,让马时刻注意自己是有人控制的,免得跑太快忘乎所以,脱缰绳把人扔了。
千里马多半性子烈,周欢可不敢掉以轻心。
怀里的团子是更可怜,好不容易舒服几日,又要坐马背上,吓得周欢稍微动一下身子就发抖。
因为是国师亲临的关系,她们一路畅通无阻,每每到达城门口,不用搜查还会送些干粮,腾地给他们落脚。
周欢突然想起启风眠受伤一事,又坐马背上颠簸如此久,伤口怕是要撕裂。
便加快马速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穆绮看到了她迅速回头,避免与她对视,待人走到少年才抬头偷瞄。
启风眠看了眼身后,唇角勾起醉人的笑,怎么了?记忆中最深的伤口在背部,周欢刻意瞄了眼道:你伤还没好就赶路,伤口撕裂岂不会很痛?昨日见他还在塌上侧卧着,身下垫的毛皮都是挑的最软的狐狸毛层层叠加,软的连震动都感觉不到,怕是伤的很严重,到现在也没好全。
启风眠和煦的说道:我知晓你略懂医术,担心也是情理之中,但我今早已让人看过,大夫说吃了紫金丹就不会有事的。
紫金丹?周欢蹙眉,这不是号称包治百病,一年仅能炼制一颗的珍惜丹药吗?启风眠视线轻轻掠过她的脸,乌黑的双眼透着醉人的温柔,是圣上念我身子抱恙还心系天下,便赐我一颗,正巧来时带着,今早便服用了,想来伤会好的更快。
是当她傻吗?这紫金丹只有濒死之人,重伤之人用才有效,大夫让他服用分明知道他扛不住这一日一夜的路程,这才让他吃下吊命,待回京怕是得养个一两年才会好全。
别骗我,紫金丹怎么用,我比你清楚。
周欢声音低若蚊吟,眸中惊现泪雾。
启风眠那双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睛骤然闪过懊恼之色,旋即安慰道:这不是没事吗?再说了,当初是我一意要来,如今折腾成这幅模样也是我自己的缘故,紫金丹不用就白费了,刚好让它发挥了全部药性,也不算浪费。
他不会安慰人,一连几句,让她更难受了。
周欢原本还能忍住,被他这么一说,眼眶都红了。
周围都是大男人,见不得女儿家哭,各个愁闷的叹气。
启风眠阖眼算了一下,笑着道:你可知神棍能算出自己的天命?什么?周欢错愕的看他,一时忘了哭泣。
启风眠微微一笑,重重点头,你想的不错,我能算出自己命不会绝于此,会……他突然欲言又止,始终岁月静好的面容出现一丝诧异,就在刚刚他看到了自己戳瞎双眼,刺心取心头血的一幕。
遥远的天边出现一声苍老的轻叹,心头血红如缘,情寸断,缘道尽,一命抵一命,重换佳人颜。
周欢,是他的劫。
启风眠突觉喉间猩甜,身边的人儿还在好奇询问,不是道士算不了自己的命数吗?你怎么可以?他屏气凝神,语气松散了些,因为我是被开天眼的,早在被选中时就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后面的他没说完,那就是看完便忘,唯有遇到劫数才能想起。
周欢不知他心中所想,神色放松了些许,却还是叮嘱道: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小心些。
她转而看向穆绮,立时想起刚才的事,语气不自在了些,这里我就认识将军,请您多多关照国师大人,他身子抱恙,是吃不住这罪的,您且让他多加休息。
穆绮听她一门心思的关注别人,心里竟有些不对味儿,压住难受的劲儿,绷着张脸道:我会的。
他们的对话,玄月在后面听的清楚,在她靠近后,偷偷翻了个白眼,这穆绮将军生的模样倒不错,就是老绷着张脸,也难怪京城的姑娘喜他又不敢靠近。
别人的事你多嘴什么。
周欢暗暗警告。
玄月吐了吐舌头,在周欢与自己并行时,神秘兮兮的凑过去,好好我不管,但刚才玄机的鸽子飞过来说,他们已经超过咱们了,让咱俩在前面找机会离开和他们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