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眠是在楼梯间里碰到郑鹭洲的。
彼时,她正和李郑祺聊一些关于周浩然的事情,看见郑鹭洲那张板着的脸,两人下意识的噤了声。
小没良心的,郑鹭洲轻嗤一声,合着吵架了就他一个人难过?以为他会照常无视自己,江雨眠后退了一步,靠墙站立着,给郑鹭洲让出一条通道。
默默地看着他走近,江雨眠垂了垂眸,脊背贴上冰冷的墙壁,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走啊。
随着清冽好闻的薄荷香味占据整个空间,一道淡淡的嗓音在脑袋上方响起。
江雨眠懵了一下,反应慢半拍地啊了一声。
郑鹭洲这是,和自己说话了?抬眸看过去,郑鹭洲斜挎着背包,表情有些不耐,碎发凌乱的飘舞着,额间冒起细密的汗珠。
啊什么?郑鹭洲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接着报复性地揉了一把,回家。
几天没揉江雨眠的脑袋,这手感,还怪想念的。
不由分说地拽下江雨眠的包拎在手里,郑鹭洲没再多言,兀自迈步下楼。
身后三人面面相觑。
这是…和好了?梁璐璐揶揄道。
李郑祺连忙笑着轻推了一把江雨眠,冲她挥挥手道:拜拜~江雨眠摸了摸鼻子,想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只好抱歉地笑了笑,然后追了上去。
肩上陡然一轻,她还有些不习惯。
一如刚和郑鹭洲闹别扭时,江雨眠差点想把书包扔了。
怎么以前没觉得书包这么重呢。
正值放学的点,学校里四处散落着穿红色校服的人,追逐打闹着。
郑鹭洲将校服搭在肩上,短袖下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臂,白的几乎反光。
他高挑的身影在人群中很是显眼,步调散漫,不急不缓地往校门口走。
郑鹭洲已经刻意放慢步伐,但江雨眠却迟迟没有追上来。
好看的眉眼拧在一块,他提了提手上雾霾蓝色的书包,恶狠狠的想着,要是江雨眠不追过来,他就……他就把书包给她送回家。
还是忍不下心扔掉啊,郑鹭洲轻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来。
咬着包装袋撕开,薄荷糖滑入口腔,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终于来了。
郑鹭洲的唇角扬了扬,嗓音淡淡的:再不来…我就把你书包扔了。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后半段被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一个男生从他身边飞奔而过,带起的一阵热浪扑到郑鹭洲脸上,他极其忍耐的眯了眯眼。
腿就这么短?几步路啊,还没追上来?有点烦。
转了转身子,他漫不经心地往后望了一眼,却瞧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向自己疾步走来。
霎那间,周围的一切都化为虚无,成为了背景板,郑鹭洲的视野内只剩那一个人。
许是下楼时有些情急,江雨眠的碎发飘扬,白皙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扬一摆,在郑鹭洲的心湖里荡去阵阵涟漪。
郑鹭洲直勾勾地看着江雨眠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脚步却情不自禁地向她那边靠近。
站定,两人却都沉默了许久,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十班某位同学路过,笑着跟郑鹭洲打了声招呼,诡异的气氛才被打破。
不回家吗洲哥?回。
郑鹭洲不咸不淡地答应了一声,接着又敲了一下江雨眠的脑袋,走啊,打算在学校过夜?江雨眠摸了摸被敲红的脑门,少见的没和郑鹭洲对掐,手指揪住了衣摆,跟上郑鹭洲的步伐。
怎么,又想学文了?江雨眠故作轻松地开口,实际上手掌心早已蒙上一层汗珠。
嗯,想当别人班的屎。
郑鹭洲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江雨眠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于是只好轻轻点了下头,从兜里掏了包餐巾纸递给他。
我都说啦,学文对你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郑鹭洲明显是运动完后过来的,额间碎发湿漉漉的,脖颈处一层薄薄的汗。
抽了一张纸出来,郑鹭洲随意地擦了一把汗,随着他抬手的动作,短袖领口松了点,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
顺手将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盯着纸巾外包装上的可爱小熊,他忽然看了一眼江雨眠。
你没给别的男生送纸擦汗过吧?没啊。
松了口气,郑鹭洲漫不经心道:不许给别的男的。
语气是不容商量的那种。
虽然从没有过这个想法,但江雨眠对郑鹭洲这种命令的语气颇有些不满。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他像个老妈子似的,什么都管。
于是反问了一句:为什么?因为他们不配。
郑鹭洲说这句话时,嘴角微微勾了勾,看起来有点欠揍。
江雨眠被他逗乐了,追问一声:那你就配了?凭什么?因为我帅啊。
郑鹭洲的嗓音懒懒的,脸上的表情肆意又张扬,语气稀疏平常。
像是在说太阳是从东边升起这种自然定律一样理所当然。
好吧,江雨眠笑出了声,他说的没错。
郑鹭洲确实是帅啊,还是帅到没边的那种。
江雨眠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很严重的颜控。
换做别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离这个自恋狂远一点。
郑鹭洲。
敛了敛笑意,江雨眠沉声道,以后不吵架了好不好。
和他冷战的这几天里,江雨眠也很不好受,像是心里忽然空了一块。
有次刷题时,写着写着草稿纸上就出现了郑鹭洲的名字,吓得她立马用黑笔全部涂掉。
经历过许意那件事后,江雨眠明白了一个道理。
凡事不要太纠结于为什么,如果太纠结于那个原因而久久走不出来,人会深陷于泥潭之中,很难抽身。
郑鹭洲轻笑一声,薄唇掀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乖乖地应了声:好,以后都不吵架了。
以后,凡大事小事,他都听她的还不成吗。
他觉得,这是他和江雨眠第一次吵架,应该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