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骏父女俩,环视四周,发现他们站立的地方,正好有一个饭馆,上面陈福楼酒肆五个大字,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斑斑驳驳。
这里坐着的,都是一些短襟打扮,估计就是大排档的消费吧?钱琉璃牵着马儿问,爹呀,咱们就这四两银子,能吃些什么东西呀?钱骏也有些英雄气短。
客官,里面请!一个笑容满面的店小二出来了,我是陈福楼的小二穆栓柱,我帮你们饮马喂料,你们且放心歇脚。
哦,这是古代版代客泊车。
这个小二虎背熊腰,笑意盈盈,很容易就让人对他生出好感。
钱琉璃把缰绳给他,随口道了一声谢。
父女俩刚刚在一个窗口边坐定,另有一个小二过来了。
他上下打量一眼钱骏父女俩,扯了扯嘴角,示意我在笑,然后问,两位客官,吃点什么?钱骏身上穿的是打了补丁的粗布衣服。
钱琉璃那一套,是钱骏少年时候穿过的,更是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破旧。
这俩人,一看打扮,就知道是地道的乡下人。
如果不是刚才看到他们牵着一匹骏马,他连假笑都欠奉。
钱琉璃不乐意了,她一把拍上桌子,再穷,几个烧饼还是吃得起的,六个烧饼,再来三碗稀饭。
——话说,她也想点大餐震这个势利眼一把。
奈何钱是英雄胆。
她只好怂了。
店小二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钱骏却浑不在意,等小二走了,他温声教导女儿,浮云世态纷纷变,人情冷暖古今同,人活着,就是一场历练。
钱琉璃耸耸肩,从厨房里拿出一瓶橙汁,在桌子的遮掩下递给父亲,这家伙狗眼看人低,小爷我有的是好东西!她又拿出一瓶可乐,然后用宽大袖子遮挡住,悄悄喝了一口。
幸亏衣服袖子够宽。
酸酸甜甜的冰冻可乐喝到肚子里,顿时将所有的郁气都驱赶走了。
父女俩就着饮料吃了两个烧饼一碗稀饭,泽长天还是没回来。
这个傻小子会不会迷路了?钱骏有些担心了。
他正想出门寻找,旁边的桌上一个乡绅的男子刻意压低声音说,你们知不知道?昨天下午云顶山巅,东轲战神昃诩跟南照国的一个高手决战,听说,战神被一记掌风打下了澜沧江。
你说什么?我不相信!他的同伴们都失声惊呼了起来。
乡绅模样的中年人赶紧嘘了他们一声,小声点,昃诩现在可是官府通缉的要犯。
他这几句话根本没有作用。
整个酒肆都因为这个消息沸腾了起来。
厨房门口,忽然传来了咣当一个声响。
大家抬头看过去,原来是饭店的店小二穆栓柱。
此刻,他手里的那一碟红烧肉摔到地上,碟子都成了碎片。
他完全不顾自己的鞋子上的油渍,疾步朝乡绅走了过来,不敢置信地大声道,晋老爷,你肯定是在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人能比定北王厉害?谁都不可能将战神打败!定北王,当今皇上仁武帝的第九个皇子。
他从小就展示了非凡的武学天赋,被琅琊峰兽真人收做弟子。
二十岁回到京都之后,从一个校尉做起,五年之内当上定北王。
这期间,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腥风血雨。
他以一己之力支撑起已经在风雨之中飘摇了十几年的东轲。
他不但以飒爽英姿成为了东轲女子心目中的英雄,更以绝世风华成为普通老百姓爱戴的偶像。
此刻,在这个简陋的酒肆,样貌普通的乡绅摇头叹息,从此之后,东轲再无战神。
两行热泪没有征兆地潸然而下,穆栓柱语气哽咽道,当年,如果不是他带兵解救朝日城,我早就没有命了,我一直寻思着找机会报答他,却没想到……晋老爷赶紧站起来,朝门口看了看,随即低声道,你以后万万不要再提这一茬,他现在可是官府通缉的谋逆。
穆栓柱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他冷哼一声,你信吗?我可不信,如果他是谋逆,这世上再没有忠臣!肯定是某个人陷害他!晋老爷脸都吓白了,他急急站了起来,我有事先走了,你这小子口无遮拦,可别连累了我。
我不怕,我这条命是战神救的,我不会因为怕事就不敢说真话。
穆栓柱吸了吸鼻子倔强地说道,定北王解救了朝日城的时候,曾在邸报上说过,一个人活在世上,要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要去澜沧江帮他收尸。
整个酒肆因为这一番话静默了下来。
穆老爷从怀里默默掏出一锭银子,拍到他手上,你是条汉子,这件事我帮不了忙,你带上银子多请几位船家吧。
说完,他遗憾地摇摇头,可怜他那只白猫也跟着跳下去了。
是那只据说厉害无比,速度很快,在千军万马之中取敌首易如反掌的小白狸猫呀?它也跳下去了?果然是一只义猫!战神那猫叫将军,金色瞳孔,额头有一块黑斑,就像一个帅印,我见过它……哈哈,你就见过画像罢了!说得好像跟人家猫很有交情似的。
据说,南照的肃王出五千两银子,只为了抓住它。
啧啧,一只猫混到这种地位,死而无憾了。
就是,五千两可以买多少头猪了……说起猫,酒肆里又热闹了起来。
琉璃和父亲对视了一眼。
猫,他们家也有一只,不过他们家的是黑猫,人家这只是白猫。
不过眼睛倒是一样的,都是金色的。
穆栓柱把银子收好,这时候,酒肆柜台里走出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他大声呵斥道,你小子敢给通缉犯收尸?这种伙计我是不敢再用,你赶紧离开我们陈福楼!穆栓柱挺直腰背傲然道,做人要知恩图报,如果不是战神,我早已经成了一杯黄土!赶紧给我滚!掌柜恶狠狠地将一个小银锭摔到穆栓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