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了沉重的打击,马窦决心化悲愤为学习。
钱琉璃打一棍又给他一个枣子,安慰他道,小鸟儿笨一点不要紧,可以提前比别人先飞一些,你们俩这么早碰到了夫子,怎么样也要比学堂里的那些同窗厉害呀。
马窦下了狠心,你说得对,我至少要比詹一美考试成绩好一些才对!有这么好的先天条件,如果连詹一美这个傻姑娘都比不上。
还有什么脸在梨树村学堂混?想到这里,那些古里八怪的字母,也不觉得枯燥了。
两个小孩的对话,冲淡了书房里略带着悲伤的气氛。
这时候,豆芽进来了,相爷,小姐们带着姑爷和表小姐都回来了。
宋凌霄小心地看了一眼湘竹,咱们一起吃顿饭吧?应该的。
湘竹神色如常,她们跟骏儿是兄妹呢。
只要儿子回到身边,过去的种种,都是过眼云烟。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小心翼翼。
宋家的那几个姑娘,心中五味杂陈。
眼看着,只要等老爷子百年之后,就可以瓜分的偌大家产,从此之后,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丁芸娘倒是十分机灵,舅舅,你回来就好了,人家都欺负我们宋家没有男丁呢。
她娘宋思也十分有眼力见,可不,以后我们这几个已经出嫁的妹子,就全靠哥哥帮衬了。
──既然已经造成既成事实,傻子才会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而且,她说的也不错。
出嫁的女子,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娘家人支撑,的确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小视。
她嫁的是南平侯的小儿子丁瑾。
平日里,没少因为这件事被妯娌挤兑。
相骂无好言,相打无好拳,有时候,骂起架,她一声绝户是跑不了的。
现在,倒是可以挺直腰杆骂回去了。
她姐姐宋念是一个脸团圆圆的妇人,今天一件洒金十六幅月华裙,连领口的盘扣都是一颗颗硕大的珍珠,一副富贵逼人的打扮,她听到宋思的话,不由撇撇嘴,阿思,你就是这样,什么都想着让娘家帮衬。
她们姐妹俩不同一个娘,从小就针锋相对惯了。
大姐,你怎能这么说我?宋思眼圈又红了,你出嫁的时候,嫁妆几乎是我的一倍,我说什么了吗?还说没说什么,你每次见我,都在念叨这件事情。
宋念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反驳道,我的嫁妆都是我姨娘补贴的,你姨娘不肯给你补贴,关我什么事?宋思刚才喝了点竹叶青,一张脸有些酡红,此刻,她银牙一咬,不肯认输,你姨娘家里有金山还是银山?她为什么会有多余的钱补贴你,你心里就没有点数吗?你别胡说八道,破坏我姨娘的名声。
宋念啪地一下,将粉彩青花瓷杯拍到了八仙桌上。
你……宋思看着钱琉璃似笑非笑的眸子,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那边厢,宋凌霄已经生气了。
他重重地将手中那一杯银片茶放下,缓缓说道,以后没事就别回来了,每次回来,不是争,便是吵!爹……宋念和宋思齐齐红了眼眶。
她们的姨娘,已经被赶到乡下的庄子了。
现在,连她们也不允许回来了吗?不要啊,外祖父……那些个外孙女,也纷纷表示自己的不满。
莺莺燕燕的啜泣此起彼伏。
一时间,整个场面有些失控。
湘竹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她眼眶微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他的大女儿叫做宋念,二女儿叫宋思,三女儿宋想,四女儿叫宋珠……联起来就是念思想猪……这一刻,她的一颗心,胀胀的,酸酸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宋凌霄被这些小娘子围着,有些头痛。
这时候钱骏说话了,诸位妹妹妹夫,还有外甥女,外甥,父亲情绪有些失控,你们便先回去吧,过些日子,哥哥再设宴款待你们。
这一番话,他说得不急不徐,神情也十分泰然自若,俨然是一家之主的架势。
宋思和宋念对视了一眼。
这个便宜哥哥,听说在乡下住了好几十年,没想到还居然有几份沉稳的气度。
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跟着妻女一起来的丁瑾放下手里的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
平白无故多了一个泥腿子大舅哥,还被岳父出言驱赶。
丁瑾脸上着实挂不下。
当初,如果不是以为宋思可以分一部分宋府的家产,谁会娶这么一个庶女?眼见熬到宋凌霄老了,却凭空降落一个继承人。
他的心里,不是不怄气的。
────所有人都走了,宋凌霄才发现湘竹的脸色有些不对。
他诧异地问道,猪猪,怎么了?湘竹眸子里的水光,这才化成了泪珠,不断滴落。
怎么了?怎么了?宋凌霄十分焦急,是不是她们给你气受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这些女儿,都被霸氏教导得鼠目寸光,只知道看眼前,这种时候还不忘互相拆台子。
所以,难保她们不会私下给湘竹使袢子。
没有……湘竹吸了吸鼻子,就是觉得你给这些女儿起的名字,十分有意境。
宋凌霄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说这个呀?当初他起这些名字的时候,霸氏的神情也是十分古怪。
这些婆娘们,就喜欢在这种小事上纠结。
怪不得,她恨我入骨。
湘竹对照这些女孩的生日,回忆起往事,宋念出生那一年,她足足饿了我两天,宋思出生的时候是大冬天,她让人将水倒在我被子上……她盖着湿冷的被子,足足病了一个月。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
湘竹缓缓说道,我没输,却也没赢,她折磨了我半辈子,又何尝不是折磨她自己半辈子。
我只恨这辈子碰到了她!宋凌霄将她揽在怀中,心痛万分的说道,偏执沉迷于自己幻想之中的人,只会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