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太从牛车上挪动身体下来,她冷哼了一声,好了!大晚上的,打孩子干什么?女孩儿也是自家娃,都好好说话!你们……冯春莲忽地掩面大哭,你们以为一个家好当的吗?谁都要求我一碗水端平,可娘,你自己就偏心,还责怪我打孩子!怎地又扯上我?钱老太有一刻的呆滞。
钱翡翠心领神会,也大哭了起来,奶奶,人家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娘肯定是向你学的!……钱老太。
母女三人围着老太太呜呜咽咽地哭,钱琉璃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将老太太拉出来,你们光哭就行了?奶奶晚餐还没吃呢!你心疼阿奶了?钱翡翠用手绢擦了擦眼泪,你们家粮食那么多,你不会给阿奶饭吃吗?钱老太顿时明白了。
这个老大媳妇这是看不得钱骏家有两袋粮食!翡翠!你们这是不想供养老人?钱老太的目光很锐利,我的田地在你们家,你们有责任养活我这个老不死的!骏儿家里被洗劫一空,就剩下这么两袋粮食,她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给他们增加负担。
阿奶,她也是你的子孙,她们家也有责任奉养你!钱玛瑙也明白了冯春莲的意思,她擦干眼泪,如果是平常日子,我们多受点委屈无所谓,可现在……双胞胎心意相通,钱翡翠立刻接口,现在,我们一家人只有这一点点粮食,二叔没理由不管老人!五叔公看不下去了,鲲哥媳妇,你就这么对待老人?分家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们家的田地分三份,谁要两份田地,谁就供养老人。
那谁也不知道会遇到这种事情不是?大不了,把那些田地给他们呗!冯春莲一拍大腿,其实相公孝顺得很,刚才他还说了,就算吃糠咽菜,我们也不能亏待了老太太!行了行了!钱琉璃再看不下去,刘伯伯,你来起草一份文书,就说老太太以后跟我们过。
钱骏也点点头,不错,我们养!目的达到了,冯春莲大喜,这可是你们说的啊!相公回来,你们可别赖到我的头上,说是我的主意!掌管户籍的刘术忍不住摇头,鲲娘子,你不要眼光短浅,我看骏哥儿日后是有大福的人。
以前的钱骏是有点优柔寡断,但这几天,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改变很大。
他说话不但言之有物,而且十分有见地。
大家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对他有了一种马首是瞻的感觉。
我才不稀罕沾他的光!冯春莲从鼻子里哼哼两声接着说道,既然他们愿意奉养老太太,你也别啰嗦,赶紧把文书签署一下。
在以前,她还舍不得家里的那点田地,现在嘛。
这一逃,谁知道还会不会回那个犄角旮旯?先把这个老不死的累赘摆脱了,她手里有银子,去哪里不能过好日子?嗳嗳,我说一句啊!苏红英挤了进来。
冯春莲生怕事情被搅黄,她双手叉腰,口沫横飞道,我说弟妹,二弟和琉璃都答应养老太太了,难道你一个做儿媳妇的,竟然敢大不孝?——这么一顶大帽子摆在这里,她不信苏红英敢不顾自己的名声。
我可没有说不养,大嫂,你不用给我戴大帽子!苏红英笑吟吟说道,我只是要加上一条,既然你撕毁当初的协议,我们也不跟你客气了,以后,我们只是普通的村邻,再不是兄弟关系!钱鲲一家既自私还虚伪,以前就把原主一家人当长工使唤。
昨天,居然还想暗算她女婿。
这种亲戚要来干什么?还不如趁这个机会跟他们一刀两断。
断绝关系?冯春莲一惊之后大喜过望,这可是你们说的啊!如果是以前,她还真舍不得断亲。
钱骏一家人都傻乎乎的,好使得很。
现在嘛,自打他们一家人掉到河里一次,就开始跟她对着干。
这种不听话、而且日后会成为累赘的人,正好断绝关系!一蓬看不见的火花,从两个对峙的妇女眼睛里砰射。
少倾,两个人都笑了。
刘术无奈摇头,好吧,既然都这么说,我就给你们立字据了。
五叔公有些不甘心,鲲娘子,你还是问问你家相公吧,他回来要责怪你的。
就是,万一大伯回来后悔,咱们不是表错情?钱琉璃也有些不放心。
钱老太太嘴唇翕动几下,终于能够说出话来了,冯春莲!你这个鼠目寸光的村妇!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心,竟然……鲲哥回来了。
钱鲤听到了远处马车轱辘的声音,他喊道,让他表个态!他自来跟钱骏的交情不错,这时候,看到他要跟以后很可能会考上秀才的哥哥断亲,不自觉地为他着急。
马蹄得得自远而近,钱鲲从马辕上一跃而下,怎么了?凑在这里干什么?饭做好了?相公,你回来了?冯春莲有些讪讪地说道,心里懊恼他回来太快。
再晚一点,她就可以让刘术写好字据了。
老大……钱老太清了清有些哽咽的喉咙,你媳妇说,要把我这个老婆子赶出去,这是不是你的意思?她不相信,自己亲生儿子会这么绝情绝义。
什么赶出去?钱鲲眼神微微有些闪烁。
——这个婆娘怎么办事的?这一点点小事扯到现在?刘术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鲲哥儿,你自己说,这件事,你怎么处理。
冯春莲一顿脚,大哭了起来,当家的,这件事如果你不依我,我就带着孩子们回村里,索性死在火海拉倒!你怎么能这样?钱鲲气恼地说道,历朝历代都讲究一个孝道,你这样,不是让我做不忠不孝的人?我不管,我不管……眼看就要饿死了。
冯春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再说了,奉养老人也不光是我们大房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