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走出来的木里正,拿出手帕擦了一下满头的大汗,哎呀,你们这里的气温就是比我们那高一点,热死我了。
他大前天把羊送过来,就把一起前来送货的人和马车都赶了回去。
他自己,则在村委的招待所住下,说是要到红枫州好好玩儿几天。
这个虎跃镇的里正,这三年,又胖了不少。
大夏天的,坐着都出汗,何况刚才,他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此刻更是汗如雨下。
拉倒吧,你们虎跃镇也不见得有多凉快。
尾随泽灏过来的宋琉璃也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当年她们幸亏是深秋逃荒。
如果是夏天,估摸着要热死在路上。
毫无遮掩的道路,漫天的黄沙,再加上干旱……想想都觉得可怕。
你们算是逃出生天了。
木里镇满怀感慨地说道,东轲现在可谓是民不聊生,那个赫连洪刚,现在越发离谱了,今年雨水少,他居然唆使仁武帝,将自己十一岁的儿子昃孟绑到柱子上求雨。
说是老天下雨了,才能把小王子解开。
宋琉璃惊呆了。
这是亲爹干的事情吗?她追问,仁武帝怎么就能同意这么荒唐的事情?反正儿子多呗。
木里正又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
幸亏第三天的时候,真的下雨了,要不然,这个小王子,估摸着就被晒成人干了。
琉璃身后的泽长宁脸色大变,身形摇晃了几下,差点没摔倒,她喃喃道,是十九……对!木里正转开眼睛,不敢看向泽长宁那一张明媚的俏脸,他十分感叹地接着说,十九皇子的娘,只不过是一个宫娥,又早早死了,没人护着的孩子,就算是个王子,又怎么样?泽长宁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整个东轲的皇宫之中,也只有这个小十九跟她接近一些。
她一直记得那个糯糯的小孩子,甜甜地朝她喊十姐姐的样子。
──他们怎么就舍得拿一个小孩子来糟践?心里一阵酸楚,泽长宁的眼泪差点流下来。
大家也纷纷议论了起来,怎么有这样的人?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他……可不是嘛,再怎么说,这个孩子都是他的亲骨肉。
木里正没说话。
一旁的钱月光叹气了,我听说仁武帝已经走火入魔了。
有一次,居然只穿一条犊裤,就在宫里狂奔。
莫不是吃了太多的丹药,中毒了?大家都想到了这一点,不免面面相觑起来。
幸亏他们早早逃出来。
连皇子都躲不过这种遭遇,何况他们这些平民百姓?钱月光恨恨道,仁武帝是可恶,赫连洪刚更是罪大恶极!所有的事,都是他当上国师才发生的。
大家回想以前的苦难,不由齐声讨伐起赫连洪刚。
木里正轻笑一声,听说前些日子,这个狗国师遭遇到刺客,一条小命差点呜呼哀哉。
从餐厅出来的穆大雅,手中的碗,啪地一下掉了下去。
穆小雅赶紧蹲下来,想将那些碎片捡起来。
宋琉璃阻止她,小雅姐姐,你不要用手摸那些碎片,要割破手的。
穆小雅讪讪站起来,有些羞愧地说道,对不起……我,我做什么都做不好……这一对姐妹,这几年经受过这么多的打击,早已没有当年的飞扬跋扈意气风发。
我来扫,小雅姐姐。
李青云手脚利索地将这些碎片扫走。
宋琉璃略略一沉吟,你们姐妹俩,索性到学堂教孩子们骑射吧?她们毕竟是军人出身,别的不说,骑射肯定是不错的。
大小雅尽皆眼睛一亮,齐声问道,我们可以吗?当女夫子,怎么说,身份都比农女强了许多。
阿天说过,你们俩的骑射功夫都挺好的。
宋琉璃把刚刚走进村委的安娜喊了过来,安娜,你房间不是还有两个床位吗?让她们姐妹俩住进去陪你吧。
安娜脸上漾起了笑容,行啊,我一个人正好觉得有些害怕呢。
经过这些日子的考察,覃娇娘已经认可了穆家姐妹。
说这姐妹俩干活勤勤恳恳,还不怕苦不怕累。
穆大雅感激地说,宋姑娘,你放心,我们姐妹俩一定好好教导那些孩子们。
当了女夫子,待遇自然也相应提高。
宋琉璃对刘术说,刘伯伯,这件事情,你看着安排吧。
捧着一个碗,蹲在地上吃饭的刘术点头,行,你们晚一些到学堂办公室找我。
刘娟娟递给自己父亲一张小杌子,示意他坐着吃饭,又忽然问宋琉璃,琉璃啊,我也想到学堂上学,你看行不行?她昨天在家里已经问过刘术了。
但学堂对学生的年龄有要求,她一把年纪了,自然是不符合规定的。
所以,刘术说,万万不能开这个先例。
她今天看到宋琉璃,忍不住又问,然后补了一句,我可以交束脩的,村里的娃上学不需要交钱,既然她不符合年龄,她交钱呗。
你想念书呀?那自然是件好事。
宋琉璃摸了摸泽灏的脑袋,又问,你昨天早上说要找工作,今天又说要上学,你能做多少件事情呀?刘娟娟垂下头,无意识地理了一下额头前的发丝,低声道,我打算先上一年学,我有好些字都不认识,然后空闲的时间挣工分。
她以前,就会写一些比较常见的。
那还是在逃荒的路上跟宋琉璃学的。
行啊。
宋琉璃痛快地说道,学习是永远不会赔本的买卖,至于挣钱,什么时候不能挣?她年纪这么大了。
刘术有些不乐意,开了这个先例,村里人要有意见的。
等一下,大家都要去学堂上学,那可真不得行。
我们梨树村的人,谁想上学都可以去上,不收束脩。
宋琉璃宣布道,不过,你们可要想好了,至少也得给我考个七十分以上。
这么大一个人,跟小娃娃坐在一起读书,你考不及格,你好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