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英这三个字一说出来,李荣光顿时不敢说话了。
苏红英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在十里八乡都出名的。
他好几次围追堵截都没能得逞,最后一次,还被两个外乡人揍了一顿。
真倒霉,根本没吃到嘴就算了,现在,还被人家的女儿追上门来清账……我冤枉,我委屈……李荣光跪在地上却不服气,他梗着脖子说,我被你爹和一个愣头青打成了猪头!要算账,也是我找他们算账!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去年,我在长青路看见那个愣头青了,我大人大量,没有跟他计较,你怎么还来找我晦气?──愣头青?宋琉璃一愣。
随即,她明白他说的是李青云的爹李辄。
不过,李辄已经消失了那么多年,这个二愣子是在哪里见过他的?那个愣头青,以为自己年纪大了,我认不出他来,就假装不认识我。
李荣光越说越气,一双三角眼依旧满是桀骜,就他那个乌漆抹黑的样子,去到哪里,我都不可能认错。
宋琉璃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看到李辄叔叔了?他在哪里?宋琉璃那么激烈的反应,顿时将李荣光吓了一大跳。
就在城郊的长青路,他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妖艳婆娘十分亲昵的肩并肩走路,我拦住他讲话,他还故意不认我。
──妖艳婆娘?我去……宋琉璃的心凉了半截。
李娘子带着一双儿女在这乱世苦苦挣扎。
她丈夫却跟一个狐媚子躲在南照的城郊,连家也不回。
你有没有看错?宋琉璃语气涩涩地问道。
你可别胡说八道,要不然……她语气虽淡,但李荣光居然悄悄地打了个寒颤。
──这女孩子身上煞气挺重的。
用膝盖急行两步,他赌咒发誓道,我绝对不会看错,他脖子下有一颗红痣,跟我这颗痣的位置一模一样,所以,我一辈子都记得他。
那一年,他被钱骏和李辄打了个半死,怎么可能将仇人忘了呢?长青路在哪里?宋琉璃转头问诩三,把地图拿出来我看看。
不用看,我知道在哪里,我带你去吧。
新上任的舅舅倒是积极地自告奋勇。
宋琉璃二话不说,让诩三套马车。
如果李荣光看到的是真的,那么,李娘子一家人三口岂不是成了个笑话?他们在家为男人牵肠挂肚担心受怕,他却在这里跟着别人恩恩爱爱双宿双栖。
听到消息走过来的泽长天安慰她,别担心,人有相同,物有相近,也许是一个长得一样的人。
你们可以怀疑我的人品,却不能质疑我的眼光。
李荣光不干了。
别人也许他会认错,但李辄,他坚决不会认错。
他都恨了这厮半辈子了。
可以说,李辄化成灰,他都认得。
宋琉璃的心一沉再沉,她挥挥手道,先把他打入大牢,等新的执法机关成立,再给他判刑。
现在这里已经由定北军接管,但万事开头难,一切都乱糟糟的。
要恢复秩序,还有得等。
暂且先把他关起来再说。
────长春路的名字好听,道路也不负这个名字。
这一路上,都是高大葳蕤的苍松古柏。
此刻,定北军入城市,大家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道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
诩三将马车赶得飞快。
车轮子咕噜噜地在马路上碾压过去,飞起一阵阵的灰尘。
刚刚攻破的宛弥都还是有点混乱。
泽长天不放心宋琉璃一个人乱跑,他百忙之中忙之中抽出空,也跟着出来了。
看到宋琉璃忐忑的神情,他温声安慰,现在的李娘子,已经不是只懂得攀援树木的菟丝花,你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能撑得住的。
梨树村的村民们,自从经过逃荒,每个人的心理都强大异常。
小到李青云,老到五叔公,莫不如是。
就连以前怯生生的李明珠,也变成了一个小辣椒。
现在,相信就算是她亲爹看见,也认不出来了。
我不是担心李娘子,我是感慨人心易变。
宋琉璃反手握住泽长天的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别想太多,别人再怎么变,都不关我们的事。
泽长天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还在她头顶上亲了一下,你只要记住,天变地变,泽长天不会变!冬日的寒风在车外呼啸而过,车内却温暖如同春天。
不知道是因为泽长天那满是暖意的话语,还是车厢之中那一盆燃烧得炽热的银霜炭。
宋琉璃赶紧把泽长天推开,你起开,你挤在我身旁,我都要热死了。
女孩儿娇娇的嗔怪软软糯糯的,仿佛一根羽毛反反复复挠在泽长天的心坎。
他将矮几上的香茗端起来一饮而尽。
心底的那把火却越来越炽热。
他干咳一声,低声轻笑,你那表弟倒可爱的很,他和灏灏肯定玩得来。
宋琉璃也翘起兰花指端起了茶杯,灏灏就是个百搭款,他跟谁都能玩到一块。
她坐开了一些,心头倒没有那么燥热了,这时候,也忽然有些想念泽灏孩子了。
过几天你就回去吧,别让爹娘担心。
泽长天往迎枕上一靠,忍不住又笑了,小皮猴子,你也学会了捏兰花指。
这一刻,他脑海里闪现而过的,是她当年在苍桐县将那个方大壮摔出去的彪悍。
教养嬷嬷天天唠叨我!宋琉璃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我就算是傻子,也该学会了。
马车轮子咕噜咕噜地向最前头的那一套四合院走去。
宋琉璃伸手将窗口的幔帐掀开一个小角,一股寒气将车子里暧昧的暖香吹散了一点。
我真希望这件事情是那个二赖子在胡说八道。
宋琉璃看着外面的风景,由衷地说道,在我的印象中,李家叔叔虽然整天在外面跑,但他十分有责任心,不失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