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遥认出刚刚和余青史洽谈的年轻女子,她是余遥后来的高中班主任周娉婷,余遥高中时家里出现变故以后,周老师对余遥很是照顾,私底下总是找她谈心。
二零零一年的周老师才二十二岁,看着年轻温婉,脾气超好的样子,和后来高中时期的老派严苛暴脾气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余警官,其实余柏很听话,他这学期进步很大,孩子嘛,都是可塑之才。
周老师善解人意地劝解道。
余青史抬眸恰好对上余遥复杂认真的眼神,以为她被冒犯后生气了,于是急忙道歉:小姑娘,不好意思,余柏调皮,请您不要见怪,我替他向您道歉。
余遥听见自己父亲对自己说敬词,她心头一紧,总觉得她承受不起,于是赶忙笑眯眯地摆手说:余警官,您不要这样,我没有生余柏气,小孩子嘛!嘿嘿……余遥伸手揉了揉余柏肉嘟嘟的侧脸颊,笑呵呵地说道:您看,我可喜欢他了。
一旁的周老师疑惑地看向余遥,问她:您是咱们学校同学家长吗?我好像没怎么见过您。
余遥嘴角笑容快要挂不住了,这一个个的长辈都对她客气得过了头,她真承受不起啊。
周老师,我是二年级沈咎他姐,今天第一次送他来学校。
余遥笑着解释。
啵!余柏拔出嘴里的棒棒糖,直接戳破余遥谎言,我和沈咎两年同学,他根本没有姐姐!余遥白了余柏一眼,对两位长辈继续解释:我和他亲戚关系有些远,他爷爷沈裴峰你们认识吧,是他老人家特地请我照顾沈咎的。
周老师认真地听完余遥讲述,叹息一声:是这样啊,沈咎这孩子还是第一次有人送他上学。
切!余柏捣蛋没见成效,他冷哼一声之后背过身去。
余青史见状,揪着余柏的耳朵将他带到一旁教训。
学校里预备铃响起后,余遥知道周老师要进去上课了,她弯腰朝着周老师深深鞠了一躬,礼貌道:周老师,沈咎这孩子性子孤僻,还请您多花点心思。
周老师有些错愕,急忙扶起余遥,语重心长地说:我也一直有特意关注着沈咎,虽然他学习成绩优异,特别是数学成绩,几乎每次考试都是满分,但孩子的教育问题得在学校和家庭的相互配合下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
啊?余遥一脸不可思议,沈咎数学每次考满分?那他昨天还非让她给他辅导数学作业!余遥回去的路上特意去市场买了很多向日葵花苗,她花了整个上午的时间终于将所有向日葵种好。
卖花的老板说,向日葵长得快,种下后估计七月初就可以开花,而且这种是观赏型向日葵,花期有五个月之久。
余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望着院中大片绿油油的向日葵苗,心头振奋激昂。
她誓要将沈咎培养成小太阳,让他积极向上,热爱生活,养鱼赏花遛狗。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音响起,余遥跑到藤椅边拿起手机接听。
什么?他弄伤了同学的眼睛?好,我马上来学校。
余遥挂了电话,连手上和脸上的泥都忘了洗。
周老师通知余遥,说不知道沈咎今天和前桌闹了什么矛盾,用尺子划伤了前桌小朋友的眼睛。
沈咎就读的A市友谊小学离璟园别墅不远,跑过去只花了余遥十五分钟时间。
周老师已经带着受伤的小朋友在医务室初步清理伤口,余遥在医务室门口的休息椅上看见了孤寂落寞的沈咎。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低垂着脑袋,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具体表情,他的双手紧紧抠着椅子的边缘,整个人一动不动,静若山峦。
余遥抬脚往沈咎面前走了两步,就在这时,从身后冲过来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蛮横地撞开余遥之后,冲到沈咎面前,破口大骂道:就是你这臭小子划伤我们小齐的眼睛!不许动他!余遥急急地大吼一声,快步冲过去,在那个男人触碰到沈咎之前,挡在了沈咎面前。
男人气得不轻,当着余遥的面将十个手指的骨骼捏得咔咔直响,瞪眼暴怒道:你家孩子欺负我家孩子,你还有理了!起开,我非打死他不可!你敢!余遥转过身,一把将沈咎拉到自己身前,像护犊子一样护着沈咎的脑袋以及后背。
余遥的手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她轻轻拍了拍沈咎的后脑勺,就像无声的安慰一般。
她扬起下巴毫不畏惧地对上男子嗔怒的眼眸,扬声说道:先生,咱们都是成年人,应该知道现在先送你家孩子去医院才是重中之重,等孩子伤势处理好了,咱们再来解决对错问题,就算我家孩子有错,你也不能一来就动手!行,你们等着。
暴怒的男人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恶狠狠地在余遥面前竖起个中指表示不屑,然后转身进了医务室。
两家人包括周老师一起坐上学校的校巴车前往医院。
受伤的孩子一直在哭,周老师用湿毛巾捂着孩子受伤的眼睛,余遥也不知道伤势到底严不严重,虽然心里很没底,但她还是好脾气地轻声询问沈咎,小对子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戳他吗?沈咎抿唇不语,抬眸朝哭嚎的同学看了一眼,就那轻飘飘的一瞥,他眼底的寒意就被余遥捕捉了个正着。
余遥拧眉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小对子,我打电话让张特助跑一趟吧,这件事咱们必须谨慎解决。
不然以后沈咎身上问题学生的标签恐怕再也撕不掉,而且还会受尽同学老师的冷眼歧视。
不,沈咎骤然侧转了身体,双手紧紧环在余遥的侧腰上,他的小脑袋埋在余遥的胸口,声音里带着委屈:王小齐总是转头朝我课桌吐口水。
沈咎再次斜睨左前方一眼,冷冷地勾起唇角,其实最可恨的是,他居然说余遥是他的后妈,他怎么可能忍。
余遥愣怔一下,突然莫明地想笑,她憋着笑意沉下脑袋,下巴搁在沈咎的脑袋顶上,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见的声音偷偷说道:孟丽打你都知道只打你身上,过三天伤就能好,你怎么不学学她呢,戳人家眼睛可有点大发了。
沈咎一愣,微微抬了下脑袋,而后又乖顺地靠回去。
受伤的王小齐同学只是上眼睑轻微外伤,医生消毒以后都没给他做包扎,周老师一直尽心尽责地在王小齐父亲和余遥之间做协商,意思是相互道个歉,今天这件事的责任算在她这个带堂老师头上。
不行,要赔钱,至少两千块!王小齐的爸爸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就是不肯息事宁人。
我眼睛还是好疼,我可能需要住院。
王小齐同学也在一旁添油加醋,使劲眨巴着眼睛挤眼泪。
余遥见那对父子俩简直一个死德行,气得不行,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向冷静的沈咎会突然动手,别说是他,连她都恨不得冲上去揍人。
行吧,等我打通电话,喊人送钱来。
余遥忍下发火的冲动,想了下,觉得钱能解决的事情也不算事,毕竟沈咎家有的是钱。
就在余遥拿着手机但还没拨号的那一刻,沈咎当着所有人的面,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沓红票子,他踱步淡定地走到王小齐面前,直接将钱塞进人家的衣服领子里,小薄唇弯成讽刺的弧度,冷冷地说道:给你买药吃。
那对可恶的父子俩见到钱后喜笑颜开,也不管接钱的方式有没有哪里不对劲,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