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遥望着黄毛头顶不断冒出的血迹,她惊呼一声,急忙跑过去抱住沈咎,挡住了他的视线。
别怕,小对子。
没过多久,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包围了整个璟园别墅。
好在刚刚余遥的报警电话接通了,接线员全程听见了他们的争吵,虽然的确是沈咎拿石头砸伤的黄毛,但黄毛抢劫勒索证据确凿,是被警察拷着手铐送上的救护车。
余青史是此次出警任务的主要负责警官,因为与余遥认识,也因为沈咎还不满刑事责任年纪,所以并没有让两人跟他回警局做笔录。
回到家中,余遥牵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咎上楼回他的房间,两人的手上都沾有泥土,余遥接了一盆温水,和沈咎一起洗干净手。
然后将他摁坐在电脑前面,帮他开了电脑,点开了他最喜欢玩的《光环》游戏。
她佯装镇定,脸上挂着浅笑,神色认真地对沈咎说:小对子先一个人玩会儿游戏可以吗,我要在楼下和警察叔叔讲清楚事情的经过。
沈咎绷着小脸,神情严肃冰冷得根本不像个八岁的孩子,他一直凝视着余遥的眼睛,知道她也还有些惊魂未定,他墨色瞳仁微微颤了颤,认真地点了下脑袋。
余遥扬了扬唇,似乎松了一口气,她轻轻抚顺沈咎炸毛的头发,转身准备离开。
哪知这时沈咎又突然伸手揪住了余遥的衣服下摆。
余遥一怔,旋即又转过脑袋,她看见沈咎蹙紧眉头,眼中闪着柔和的碎光,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蹲下来耐心地告诉他:警察叔叔不会抓我走,他只是想问清楚我们和那个大坏蛋打架的细节。
余遥抬手轻轻刮擦沈咎沾了泥的脸颊,轻声安慰他:小对子做得很棒,懂得在危难时刻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和姐姐,警察叔叔也不会抓小对子,估计还会让那个大坏蛋和我们道歉。
沈咎紧抿着唇,似懂非懂地听着余遥的柔声细语,他松开揪衣服的手指,垂下脑袋小声说了句:我想早点吃晚饭。
余遥再次怔住,她很欣慰沈咎主动开口提吃饭的要求,这说明他也想要忘记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余遥弯眼一笑,立刻做出承诺:不超过一小时就吃饭。
下了楼,余遥和余青史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她围上围裙走进厨房,一边做饭,一边讲述事件发生的具体经过。
从余青史那里得知,黄毛原名叫陈峰,是孟丽的丈夫,两人八年前结婚,但近几年因为感情不合已经分居。
余遥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个陈峰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沈咎的爹。
孟丽当年离开沈家的时候,应该带走不少钱财,最近几年自己也一直在从事珠宝生意,家里应该不缺钱。
但孟丽这人比较精明,公司业务和账目全都由她一手操控,陈峰和她闹僵以后,她不再养着陈峰。
而陈峰以前就是社会上的小混混,整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后来认识了孟丽,也就由孟丽供养着,是个彻彻底底混吃等死的人渣小白脸。
余遥越想越不明白,按理说孟丽当初能够嫁入沈家,她的眼界应该很高才对,怎么会在沈咎父亲死的当年再嫁给一个不入流的社会小混混。
而且就算是找男人,孟丽长得好看又有钱,什么样的优质男找不到,偏偏瞧上陈峰,真是令人看不懂的操作。
好了,余小姐,详细经过我已经了解了,过几天等陈峰那边出了院,可能还会麻烦你跑一趟警局,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余青史合上笔记本,起身和余遥告别。
余遥手上还拿着锅铲,她急忙追过去,余警官,我做了三个人的饭菜,要不你留下来一起吃吧。
hhh余青史有些为难,推诿道:这不符合规定,而且沈咎看见我在,我怕他不自在。
不会的,余遥热情地拉着余青史坐在餐椅上,她眼中带着期翼的光,十分真诚,现在吃饭的您只是代表着余柏的爸爸,并不是警察,他不会在意的。
说到余柏,余青史神色蓦地柔和起来,话也变得多了些。
余老师,余柏在学校很调皮吧,你平时尽管对他严厉些,那孩子扛揍。
不会啊,余柏还算听话的,他现在都不敢直接怼我了。
余遥笑着回答道。
她走回灶台前继续煎鱼,可能是没有掌握好火候,锅里的巴沙鱼煎得直冒青烟,眼看着就要糊掉了。
余遥一边捂着嘴巴咳嗽,一边畏畏缩缩地伸出锅铲去翻鱼。
余青史见状,失笑着摇摇头,走过去从余遥手中接了锅铲,他关小了火,拿起锅柄熟练地巅了一下锅,锅里的巴沙鱼就自动翻了个面。
余遥躲在余青史身后,两只手轻轻地揪着他蓝色的警服,就像小时候坐在他摩托车后面一样。
爸爸会为她遮风挡雨,爸爸是她永远的避风港,爸爸是她心中的堡垒。
她也是从来没想过,今生还有机会让爸爸亲手教她煎鱼。
是啊,余遥现在才十九岁,过去的十九年里,父母从没让她做过一顿饭,家里什么好吃好看的好玩的东西都是她第一个先选,连余柏都得排在她之后。
她是余青史和李静静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小公主。
只是后来,小公主的城堡塌了,她就再也不是谁的小公主了。
余青史很快将煎好的鱼盛到盘子里,他转头来问余遥还需要炒什么菜,哪知看见余遥躲在他背后一直默默地流眼泪。
余青史索性关了火,抽了一张纸递到余遥面前,语重心长地劝慰余遥:余老师这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哭得这么伤心。
余遥擦了擦眼泪,可是眼睛还是像开了洪水阀一样,完全不受她控制,她望着余青史,抽抽噎噎地说道:我……想起我爸妈了,我就是想他们了……很想很想。
其实余青史自认为自己不大会哄女孩子,他和李静静是相亲认识的,两人从认识到结婚,感情一直很好,几乎从来没有红过脸,所以他基本上也没有哄女人的经验。
再哭要变成花猫了。
他只能端着鱼往餐桌那边走,企图用吃饭来打断余遥回忆起来的伤心事。
哪知他一出声,余遥就哭得更加悲怆凄厉,那哭声简直和余柏比起来都过犹不及。
余遥泪眼婆娑地紧紧盯着余青史的身影,生怕她眨眨眼,他就凭空消失了。
余青史又转回厨房里,端着之前余遥做好的青菜和肉丸汤往餐桌边走,他每走一步,余遥就如影随形地紧跟着他走一步,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
余青史无奈,一边盛饭一边直摇头说:你都没长大,沈家人怎么放心让你们两个小孩自己住!余遥哽咽着靠在余青史宽阔的后背上,噘着嘴,委屈道:对啊,我都还没长大,爸妈怎么就狠心扔下我不管了呢。
余青史盛饭的手一滞,没料到小女孩会靠在他背后。
我饿了,饭好了吗?悄无声息走进餐厅的沈咎打破沉寂的尴尬局面,他瞥一眼灶台边紧挨着的两人,蹙了蹙眉头,径自坐到了餐椅上。
余遥见沈咎下了楼,她迅速与余青史拉开了一些距离,她背过身胡乱地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差不多整理好情绪以后才端着两碗饭走到餐桌前。
将其中一碗饭递到沈咎面前,拉开沈咎旁边的餐椅坐下。
哭过之后,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今天我留余警官一起吃晚饭。
嗯。
沈咎应了一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