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余遥洗了半个小时澡,才彻底将心头的阴霾洗净。
她不断的告诫自己,她已经是成年人了,郁闷发泄完以后生活还得继续。
她以为这件事就算翻篇了,她以后不会再因为想念父母而无故搅进他们的生活里,那样只会给他们现在的生活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沈咎却不是那么想的,余遥走出浴室的时候,看见沈咎一直在门口等她。
你房里不是有浴室,干嘛要在楼下等?余遥穿着棉质卡通长裙,边拿着毛巾擦头发,边往楼上走,对于沈咎的奇怪举动她一直没多想。
直到她坐在自己房间里吹干了头发,她一回头,诧异地发现沈咎还立在门边等她,看他阴沉着小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余遥忍不住笑道:有话直说,你这样一直跟着我我也不知道你心里在捣鼓些什么?沈咎依旧安静地现在原处,只用他那双漆黑得不见底的凤眸盯着余遥。
余遥哑然一笑,觉得沈咎每次别扭起来都像个闷葫芦,也挺有意思的,她收好吹风机一步步走过去。
人还没走近,沈咎就快言快语地嘀咕了一句:那人是余柏的父亲。
说完拧开房门就跑没影了。
余遥苦笑地摇摇头,没想到小家伙居然误会了她和她亲爸的关系。
她顺势躺倒在大床上,望着泛黄的欧式吊顶灯,思绪从混乱渐渐变得清晰。
脑后乌黑柔顺的的长大如墨色扇子一样在浅色床单上铺散开来,显得她整个人白净又渺小。
是啊,他不仅是余柏的父亲,也是她的,只是这个秘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又过了一天,儿童节这一天大清早,余遥给沈咎盛装打扮一番才出门。
沈咎几次三番低头瞧一眼脖子上的红色蝴蝶结,每一眼都带着无比的嫌弃。
他又不上台表演,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穿得花里胡哨的。
余遥却笑着说:儿童节是每个小朋友的节日,不管上不上台表演,仪式感还是得有的。
刚走到学校门口,余遥看见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陪自家小孩一起来观看表演的家长。
余遥顺其自然地牵起沈咎的小手,眉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小对子,以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嗯。
沈咎低头凝视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他的小薄唇微微翘起一些弧度。
两人刚走了几步,几个熟悉的小身影如龙卷风一样从他们身后飞奔而过。
余柏:王小齐,你也一个人来学校?王小齐:我爸妈说我又没表演,他们不愿意来。
余柏拍着胸脯一脸神气地说:哦,我爸妈倒是愿意来,但我妈妈怀了弟弟,爸爸今天要去抓坏人,他们也不能来。
两个贪玩的小家伙很快勾肩搭背地跑开,那刚好,咱们今天可以玩弹珠。
余柏的那席话令余遥陡然间心神不宁起来。
爸爸今天要去抓坏人!余遥终于想起来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历史上的今天,余青史会在任务中受重伤。
在余遥的印象中,余青史的左肩处一直有一个如太阳花一样的瘢痕。
她小时候曾不停地缠着爸爸问,爸爸告诉她,那个疤是她出生那一年的儿童节,他在抓坏人的时候被人偷袭了。
怎么办?我不想他受伤。
余遥瞬间泪崩,松开了沈咎的手,整个人蹲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拿出手机拨通昨天刚存的余青史的电话号码,也许是太过紧张,她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摁错了键。
好不容易拨通号码,可是手机那头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一旁的沈咎见余遥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却突然情绪失控,他拧紧了眉头,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余遥听见沈咎的声音立刻回了神,她紧紧抓住沈咎的胳膊,沈咎,快帮我把余柏喊来,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找他。
好。
沈咎以前从不曾听人指挥,做事情也随心所欲,慢条斯理的,但这一次却比他在操场上踢足球的时候跑得快得多。
没过三分钟,沈咎满头大汗地跑到办公室,他身后跟着灰头灰脸被人揍惨了的余柏。
余柏,我要给你妈妈打个电话,你有她手机号码吗?余栢呆头呆头地摇摇头。
余遥心头一凉,只好再次问道:你爸爸办公室的号码记得吗?余柏抹了把眼泪,沉默地点点头,110。
余遥瞬间泄气,她知道指望余柏是指望不上了。
最后她只能拨号给110,让接线员转接到机关院街道派出所。
办公室接电话的警官告诉余遥,余青史正在执勤中,执勤时间和地点都是机密,让她下午下班时间了再打过来。
余遥声音中带着哽意,小心翼翼地祈求对面的人:那能不能麻烦您转告余警官,让他今天务必穿上防弹衣,还有让救护车随时待命。
对面的警察立刻警觉出余遥的不对劲,严声道:你到底是谁?余遥急忙解释:我是余警官儿子的老师,孩子今天过儿童节,他的唯一愿望就是爸爸在工作中永远顺顺利利的。
挂了电话,余遥抬头看见余柏还傻傻地站在原地,而沈咎已经自觉地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埋头好像在画画。
余遥轻轻拍了拍余柏的脑袋,第一次从上至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余柏。
她的哥哥,从小脑袋就不灵光,长大了还被人骗去做了社会小混混,气得妈妈心脏病发作离世。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挂着鼻涕,嘴角还被人打肿了的脏孩子,她的怨气又实在不好发作,只能抽了张卫生纸扔过去。
余柏,擦干净。
别再丢爸妈脸。
上午九点,六一节目表演正式开始。
整个上午,余遥都心神不定,但还是坚持陪沈咎坐在观众席里看表演。
快到中午的时候,余遥在后面的家长群里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恰好李静静也正在看她。
余遥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敌意,她心头一紧,连呼吸都似乎变得有些困难。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余遥脱下自己的外套细心地垫在石凳上,笑着示意李静静坐。
可是李静静就那么站在那里,宁愿手扶着石桌也不坐余遥特意为她铺好的石凳。
她此刻的眼神并不像余遥印象中那么柔和,她的声音也带着一些凌厉。
余老师,青史的同事将你电话中的内容告诉了我,我知道最近青史和你走的近,但你还年轻又是为人师表,应该不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吧。
余遥不敢继续对视李静静的眼神,她不是心虚,只是有些害怕,因为眼前的女人很陌生,一点也不像她记忆中慈祥温柔的妈妈,更像一个抓住丈夫小三的理直气壮的正室。
余遥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声音也如干裂了一般,您误会了,我,其实有男朋友的。
为了打消李静静心中的猜疑,余遥只能找了个拙劣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