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想要回家

2025-03-31 10:47:29

车子开了近半小时才停下,余遥和沈咎一前一后下了车。

这里是机关大院的后门,各种小商贩多,买菜卖菜的人也多,鱼龙混杂,余遥特意从这里下的车,她用指尖揪着沈咎的衣服一角,拉着他走到一个报亭前。

她蹲下.身,盯着沈咎看了几秒钟,眼神有些游离,都不敢直接对视他的眼睛,沉默几秒后最终下了决定:沈咎,你就在这里等我,我要去办件重要的事情,你如果等不到我,就自个儿搭车回去。

沈咎没有回应,他垂着小脑袋,定定地望着余遥,平静得如同一汪死水的眼眸里闪过一道波痕,波痕荡开像开裂了一般。

余遥站起身,习惯性地单手拍了拍沈咎的脑袋顶,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啦,就这样。

余遥离开,没再回头,她穿过川流不息的人流,走进机关大院。

大院里面的每一栋老房子,每一条大路小路她都很熟悉,她脸上带着笑,深深地呼吸着淡淡栀子花香的空气。

记忆中娱乐区缺了角的兵乓球台,头顶上参天的榕树,以及到了饭点每家每户房顶上冒出的白色炊烟。

哈,她余遥回来了,回到了小时候成长的地方。

她躲在一处用红砖堆成的散墙前,偷偷地观望正在门口炒菜的李静静,李静静的肚子已经显怀,估摸着快到孕中期了。

余遥激动地捂住嘴巴,因为李静静怀的不是别人,正是余遥她自己。

余遥眼前一片模糊,望着李静静的方向,低声喃喃:妈,我好想你。

你是神经病?一道小男孩清脆脆的声音在耳旁炸响。

余遥胡乱地擦了擦眼睛,回头看过去。

站在她面前的小男孩又矮又胖,穿着身大红色背带裤,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一脸欠揍地在笑。

余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孩身上显眼的红背带裤,先是一怔,而后,眼睛里很快升腾起风起云涌的怒意。

她瞪着小男孩,低声怒吼:你才是神经病!小男孩也没料到余遥会有这么大反应,他吓得后退了一步,伸手拔出嘴里的棒棒糖,当着余遥的面故意舔他引以为傲的棒棒糖。

那嘚瑟的样子,就好像在和余遥挑衅:我有棒棒糖,你有吗?嘿嘿……幼稚!余遥语气极为不屑地咕哝一句,转头又看向砖墙里面的人。

切,她是我妈妈,又不是你的!讨人厌的声音再次响起。

余遥彻底暴怒,转头又狠狠地瞪过去,大吼:余柏,我忍你很久了,你再敢惹我,信不信我现在揍你一顿。

余柏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骂过,他吓得扔了手中的棒棒糖,像逃命似的往家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哭:妈妈,妈妈……余遥发过脾气以后才突然想起自己是在以大欺小,虽然余柏的确可恶,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今年也只有七岁,还是个受了委屈只会找妈的小破孩。

李静静温柔的声音从砖墙里传出来:怎么了,小柏?妈妈,外面有个怪兽姐姐欺负我,她吼我,还要打我!是吗?我们家小柏这么乖,怎么会有人想欺负小柏呢!余遥透过砖缝,看见李静静扶着肚子半蹲在地上,一边轻柔地擦去余柏脸上的泪痕,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就在砖那边!余柏继续仰天嚎哭,突然伸手指向余遥这边,李静静也顺着余柏所指方向看过来,吓得余遥急忙蹲下.身躲起来。

可恶的余柏,竟然敢告她状!这德行简直和长大后没什么两样,可恶!可恶!可恶!余遥恨恨地揪着地上的青草,要是让她单独碰上余柏,她发誓绝对像揪草一样揪掉他的头发。

要不是他做的那些事,妈妈也不会气得走那么早!他的罪行简直和沈咎平起平坐。

就在余遥腹诽之间,李静静轻柔细雨的声音离她耳边越来越近,余遥下意识地站起身往外跑。

她绝不能让妈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否则肯定会给他们造成麻烦。

余遥跑了几步,正欲从离她最近的一个侧门出去的时候,熟悉的门卫爷爷拦住了她:小姑娘,这扇门通往公安办公室,你可不能从这儿走。

我……明明以前她踏烂了这条路啊!余遥委屈的眼泪就在眼眶打转,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回头看了一眼热闹的大院,心里一阵失落。

但不得不承认,她本来就是这个世界多余的一人,没人欢迎她的到来,曾经其乐融融的家庭也不需要她横插一脚。

余遥落寞地转身,低着头,任由眼泪掉到干净的水泥地面上。

怎么了,老刘?余遥听见熟悉的声音,突然屏住呼吸,缓缓转身。

老刘门卫笑着解释说:小余,是这样的,这有个脸生的小姑娘想走近路,没见过的人我当然不会随便让她去你们办公室!余遥盯着年轻时候的余青史,眼泪越发像断了线一般。

她的父亲是警察,做了一辈子好人,却在最后一次押解嫌疑人的途中车子失控,因公殉职。

爸爸。

余遥盯着余青史熟悉的亲切脸庞,张了张干裂的嘴唇,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余青史拧眉打量了余遥一眼,走过来,朝着余遥敬了个军礼,一脸的认真严肃,小姑娘,我是人民警察,请问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余遥越哭越大声,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倾泻而出,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的路都快看不清,只能随口找了个借口说:我找不到出去的路,我想回家。

你记得自己家的门牌号吗?余青史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像生怕吓到眼前的余遥一样。

余遥抹了把眼泪,小鸡啄米一般猛点头。

那我带你出大院。

余青史走在前面,开始带路。

余遥一直盯着余青史挺直宽阔的后背发呆,年轻时候的父亲和她记忆中的没什么两样,他的头发还没开始花白,脸上也没有岁月的痕迹,就是那种端端正正的令人看一眼就信得过的人名警察形象。

再次经过红砖散墙的时候,余遥放缓了脚步,抬眸悄悄朝那边望了一眼。

她的家在这里,永远都在这里。

余青史带着余遥从大院的正门走出,余遥的眼眶还是红红的,但情绪已经稳定,她弯腰深深鞠了一躬,抬头对着余青史笑,谢谢您,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余青史脸上难得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对余遥说:如果还是不记得回家的路,就来机关大院找我,我叫余青史,是一名警察。

余遥走到街对面,回了看了一眼身后,余青史还站在原来的位置,而讨人厌的余柏迈着短腿跑出来直接兴奋地跳到他身上求抱抱。

那对令人艳羡的父子俩消失不见以后,余遥坐在银行门口,双手抱着膝盖,全身仿若被寒冰包裹了一般。

孤独,郁闷,被人遗忘的情绪在她心头蔓延开来。

骨肉凋残可奈何,半是穷困半是孤。

经书未有缘,鸡窗白首是穷年。

余遥寻声望过去,看见旁边白胡子的算命先生正在摇头晃脑。

老爷爷,您在讽刺我?余遥闷声闷气地问道。

算命先生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抬起手中泛黄的书,面上挂了笑意,挤眉弄眼道:小丫头,我照着书念怎么叫讽刺你呢!余遥气恼地瞪过去。

老爷子继续捋着胡子念叨:时逢春回日,百花正及时。

得人轻借力,便是运通时。

余遥总觉得这算命先生神神叨叨,像是知道什么一样,她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走人。

这时,身后的苍老声音再次响起:老夫只能这么提醒你,毕竟天机不可泄露。

余遥微微蹙了蹙眉,依旧置若罔闻,没有将那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