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苒盯着他那在黑夜中并看不太清楚的薄唇,愣愣地说,哎,小叔,你知道嘛,人家说唇薄的人都很无情。
风过林梢,飒飒作响。
清冷的,不夹有任何私欲的言语,在漆黑的夜,面对面的述说中,肆意地撩拨着人心。
厉慕凌眸色微沉,倾身凑近,磁性的声音仿若在她耳边乍起,鼻息喷洒在脖颈上,带着温度的触感让人无处可逃。
他声音很轻地说,我无情?听到这个评价,心情很奇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厉慕凌自问自己这个小叔当得还算是称职,不说事事周到,也尽量处处护着她。
如此这般用心,又怎么能说成无情呢。
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不解的眼神,简苒摸着脖颈垂眸笑了。
看吧,果然他不懂。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交叉伸了个懒腰,笑容灿烂地抬头,我这是在夸你,小叔知道嘛,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温柔的人都残酷,所以,我在夸你温柔。
确实温柔,明明知道她并不是厉严城的女儿,却还对她那么好。
好到,让她情不自禁地心动。
这不是无情是什么呢。
没来由的,简苒觉得很累,也不想再跟他说这些没意义的话,打着哈欠转身,我好困,要去休息了,小叔,晚安。
话落,便逃也似地快步离开。
匆匆上楼回到房间,简苒背靠着门板,笨拙地喘着粗气。
什么啊,刚才那番话。
还唇薄,干嘛要盯着他的嘴唇看个不停,变态嘛,还是回到青春期又开始犯花痴了。
简苒恨铁不成钢地拍着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地吐了口气,抬腿朝床边走去,得赶紧休息才行,明天还有工作要做,这种时候,她可生不起病。
脱掉外套,随意地扔到床上。
看着敞开的窗户,想了下,径直绕过床脚,打算过去拉上。
她的房间正处花园正上方,从这里能够清楚地看到花园全貌,视线未曾分离,就跟钉了胶一般,直直地落在背对着她站在分不清是什么大树下的厉慕凌。
是傻子嘛,哪怕是现在,晚上也很冷好不好,连外套都不带就在那里呆呆地站着,也不怕感冒。
低头沉思着的某人似乎察觉到身后的视线,骤然回头。
简苒吓了一跳,敏捷地侧身一躲,背靠着墙壁,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可恶,干嘛这么紧张!她只是关个窗户,又不是偷窥!然而,就算是刚开始的理由再正当也没用,这一闪就好像变了味,简苒也不敢再站到窗边了,索性弯着腰轻手轻脚地摸到床边,也不开灯,直接往上面一躺。
手臂搭在双眼上,闭着眼,脑海中一片黑。
她想,算了,今晚不关窗户也无所谓吧,她也没脆弱到只是吹了一晚的冷风就会感冒。
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等第二天醒来,头晕眼花的,就跟被谁狠狠地揍了一顿一样,简苒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疲倦地坐起身。
她余光一扫,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踹到地上的被子,突然想爆脏话。
都怪厉慕凌那个混蛋,要不是一直在想着他,想到睡着,也不会连被子都忘了盖,要是她感冒了,感冒了,好吧,就算真感冒了,也没处埋怨去。
简苒吸了吸鼻子,双腿发软地走到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瞬间,脑子清醒多了。
她闭着眼缓了会儿,才推门出去。
刚推开门,就看见陈煜鬼鬼祟祟地趴在她门边,侧耳听着什么,这一开门,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卧槽!简苒下意识地一脚踹了过去。
直接将陈煜踹翻在地,他灵活地打了个滚,若无其事地拍着身上的灰爬了起来,可怜巴巴地就跟要被遗弃了的小狗一样,猛地扑过来抱住她。
简苒嫌弃地推他的脸,大早上的,有病啊你,去去,离我远点。
听到楼上闹出来的动静,正在吃早饭的厉慕凌蹙眉抬眸往上方看去。
看着报纸喝茶的厉老爷子,见状,嘴角带笑地跟他的视线往楼上看,年轻人就是有活力,这才刚起床就闹起来了,不过这样也不错,简苒那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不会疏通自己,有小陈这个活跃性子的朋友在身边,说不定能过得更开心一点。
听此,厉慕凌垂眸,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眸底的神色,沉默着没有说话。
厉老爷子放下茶盏叹气,简苒跟你大哥性子很像,都是喜欢报喜不报忧的,当初你大哥离开家的时候,告诉我他很孤独,我还不明白他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你们兄弟两个从小衣食丰足,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比太多人要幸福,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觉得孤独……现在,他好像明白了,再有钱再有权,又怎么样呢。
任何人都在渴望着灵魂与灵魂的碰撞,这一生要是都无法遇见真正懂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不孤独。
刹那间,厉老爷子好似苍老了许多,他转头看向窗外,厉严城离家之前种下的那片铃兰,沉重地说,现在我什么都不求了,只想看到你和简苒成家生子,幸福平安地生活下去。
慕凌啊,厉老爷子转过头来,看着他,声线苍老地说,别让我满怀愧疚地死去。
年轻时,心气比天高。
单纯地认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会比权力还重要。
生下这两个孩子后,他也一直都是以这种观念去教育他们,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好好的孩子被他教得连正常的喜怒哀乐都不会表达了。
沉重的话题,让氛围都变得凝固起来。
厉慕凌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刀叉,垂着的双眸彷如深不见底的深海一般幽深,弓起的手背青筋暴起,他低着头,没有回应。
就在这时,简苒和陈煜两人吵吵闹闹地下来了。
你干嘛要一直躲在我后面,陈煜,你是个男人,别这么窝囊行不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拽着自己的衣角,就跟还没断奶的孩子似的。
简苒简直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