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雪凝记得上次在永安侯府门前见到李勋的时候,对方说她以前都是叫他李勋哥哥的。
而自从她失忆后,就再没有这样叫过他。
钟雪凝觉得想要打感情牌,这个称呼再适合不过了,于是她语气轻柔的问道:李勋哥哥,你可不可以先停一下?果不其然,李勋听到这话后,表情有些微微松动,开口问:有什么事吗?只见钟雪凝认真说道:我觉得吧,这个秋风宴虽然重要,但也不是关乎性命的事。
你看,我哥还为此特意请你出师,连我都觉得有些小题大作了。
李勋:所以你的意思是?钟雪凝连忙回道:我觉得要不就算了。
即使你教的很好,到时候我还是有很大可能会交白卷。
至于我哥那里,我自会和他解释的,到时候他要生气,也绝对不会牵连到李勋哥哥你身上。
钟雪凝说完,还特意附上了一副乖巧的嘴脸,静静地等待李勋的答复。
只见李勋思索了片刻,问道:你真这么想?嗯嗯。
钟雪凝连连点头。
只见李勋脸上呈现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爱读书,但诚意倒是多了不少。
什么意思?钟雪凝被李勋没由来的一句话弄糊涂了。
我以前也像这样教过你读书。
李勋回道。
是吗?钟雪凝有些惊讶。
不过一想到她小时候还给他起过老学究的外号,也就不奇怪了。
李勋回忆道:当时我也只是随便指导了你两句,谁知道你就唤我老学究,还偷偷在我衣服上放了个癞蛤蟆。
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
啊?我有那么夸张吗?钟雪凝满脸的不可置信。
只听李勋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你是嫌我总来找你兄长,害的你没有了玩伴,只能被爹娘叫去读书。
于是就把气撒我身上了。
钟雪凝尴尬一笑:小孩子不懂事,您就别同她……同我一般计较了。
只见李勋嘴角一扬:我当然不会计较,说起来,本就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谁叫我抢了你的哥哥呢。
钟雪凝一听这话,立即笑着说道:你现在随便抢,我肯定不计较。
让他不管我才好呢!李勋也回之一笑:别说傻话了,你哥哥一直很疼你,你不要辜负他的苦心才是。
哦。
钟雪凝面无表情的应道。
好了,把手伸出来吧。
李勋淡淡地说道。
什么?钟雪凝不解。
左手。
钟雪凝仍旧不解,伸出左手来端详。
谁知道手刚一抬起,就被李勋拽到跟前,五指被强行摊开,紧接着手掌心不轻不重的挨了一下。
啊!钟雪凝吃痛,轻呼一声,才发现是李勋用折扇打了她。
钟雪凝意识到这是挨罚了,不解地问道:夫子为何打我?知道改叫夫子,不叫哥哥了?钟雪凝有些委屈地回道:你现在不就是在执行夫子的权力吗?钟雪凝上学的年代早就取消了体罚,却忘了在古代教书先生是有资格打人的。
方才得意忘形全然忘了李勋也是老师,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老师,这下算是长记性了。
知道为何罚你吗?李勋问道。
钟雪凝还没从被打的委屈中缓过来,有些带气的回道:是嫌我读书少,还是嫌我以前整了你?是嫌你还没用功,就提前想着交白卷。
李勋话说的坦然,钟雪凝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愣在原地。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缘由生她的气!她还以为他根本没在意呢。
钟雪凝不禁想到了以前老师说过的题做错了没关系,但交白卷就是态度问题。
想来也是,有哪个做老师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学生交白卷呢。
可李勋也不该就因此打她啊!钟雪凝想到自己做学生时从来没交过白卷,仅仅是随口说了一次,就被打了手心,心里着实冤枉。
但她现在可不敢为自己辩解,生怕对面的人一生气又叫她伸出手来。
李勋晾了钟雪凝一会儿,才不急不缓地问道:疼吗?钟雪凝摇了摇头。
这是实话,相较于疼痛,那一下威慑的作用更大。
可觉得冤枉?钟雪凝不置可否。
李勋:那便是觉得冤枉了。
钟雪凝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如果对面的人是太子,你还会罚他吗?李勋闻言心想:她这是觉得我在欺软怕硬?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会。
而且用的是戒尺,不是扇子。
钟雪凝心下一惊:李勋居然敢罚太子!钟雪凝以前在书里读到古严厉教育子女的故事时还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孟母三迁的典故着实有些夸张了。
可如今看来,书里写得一点不假,连一国太子做错了事都照样会被夫子惩罚,自己这一下确实也算不上什么了。
紧接着她又开始庆幸,还好李勋没有随身带戒尺的习惯,否则自己的手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好受了。
此时李勋语气柔和了一些,说道:既然我答应了你哥哥要帮你,就不能辜负了他对你的苦心。
你要知道,他这么做,并不是完全为了这次秋风宴。
钟雪凝这下疑惑了:不为秋风宴,那还能为了什么?只见李勋停顿了片刻,回道:你上次溺水险些丧命,你哥哥心急如焚,事后他十分懊恼之前没有帮着父母管教你,才叫你由着性子胡闹,最后喝醉酒着了坏人的道儿。
钟雪凝听到这话才意识到,原来钟家人早已知晓她溺水的真正原因了。
而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提,是不想自己再忆起这桩伤心事。
想到这里,钟雪凝心里腾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一直以来,她虽然已经接受了钟雪凝的身份,可从心底里却始终认为钟府并不是自己的家。
然而对钟家人来说,事实却并非如此。
即便现在的钟雪凝已经失忆,但她始终是钟家最受宠的女儿,钟凌风最疼爱的小妹。
这对他们来说永远都不会改变。
钟雪凝只觉得心底有一股暖流在缓缓经过。
原来这就是被家人关爱的感觉。
不就是读书吗?钟雪凝当即心想,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大学生,只要静下心来,几本书还是读得下去的。
李勋一看钟雪凝此刻的神情便知自己说的话奏效了。
于是也不再多说,只用扇子敲了敲桌边,示意他们可以继续了。
紧接着他随手打开了手边的书,仿佛方才那段小插曲从没发生过一样。
于是钟雪凝又乖乖的坐回了书桌旁,只是这半天下来,李勋也没有教如何作诗,只是叫她熟读了论语和孟子。
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李勋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钟雪凝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但夫子不发话,她也不好说什么。
李勋在一旁听到了钟雪凝肚子发出的咕噜声,心想,这丫头倒是变得乖觉了,肚子饿了也不闹着去吃饭,看来自己方才也不算白费唇舌。
于是李勋随即说道:今日就先到这吧。
你自己空闲时也常把这些书翻出来看看,对你没有坏处。
钟雪凝想请李勋同他们一起用膳,谁知李勋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今日才罚了你,有我在旁边坐着,恐怕你饭都吃不香了。
钟雪凝听到这话,脸一红,忙解释道:我才没这么记仇呢!不信你试试,看我吃的香不香!李勋闻言,哈哈笑了两声:我逗你的。
我还要去宫中给太子授课呢,没工夫看你吃的香不香。
钟雪凝一愣:现在吗?李勋点头:我这半日也是难得有空闲。
以后恐怕就没这时间了。
大概也就只能晚膳后过来一会儿了。
哦,钟雪凝连忙点头,没想到你这么忙。
放心吧,指导你一两回还是有时间的。
李勋说道。
最后钟绪派钟雪凝去门口送别李勋,李勋却婉拒道:外面风凉,不必送了。
记住我说的话,李勋临走前最后说道,心态放端正,方能思进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自暴自弃。
钟雪凝想说什么,李勋却已经一脚踏上马车离开了,钟雪凝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于是钟雪凝只得望着李府马车离去的方向,默默的在心里道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