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钟雪凝充分有理由怀疑,李勋今日把她带来古芳斋是为了陪他买醉的。
只是她有一点不解,他是遇上了什么伤心事,才摆出这副想醉又不能醉的模样。
钟雪凝清楚,以李勋的性情绝不会轻易向别人表露自己的心事,于是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独自轻叹了一句:这世间,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也!李勋初听到这话,觉地有几分新鲜,于是问道:你这话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何深意?钟雪凝却语气平淡的回道:没有什么深意,就是看你一直抿酒,提醒你菜快凉了。
李勋笑了笑:你吃吧,我不饿。
钟雪凝:不饿还点这么多,是把我当饭桶了,还是银子没处花了?钟雪凝也懒得再说什么,继续享受起自己的悠闲时光来。
此时戏台上演着一出霸王别姬,正唱到项羽与虞姬上演生离死别的桥段,引得台下观众们喊叫连连。
钟雪凝见此情景,心想,原来凄美的爱情故事在任何时代都是受欢迎的。
怪不得影视剧里那些烂俗的戏码屡试不爽,谁让它总能有效击中观众的泪点呢!钟雪凝过去也曾觉得为爱牺牲是一件可歌可泣的事,尤其是童年时期亲情的缺失,让她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更向往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
可到头来她却为爱迷失了自我,才发现,这世间原来根本没有无条件的爱。
只可惜前世的钟雪凝清醒的太迟了,等她将一切都明白过来时却早已没了回头路。
不过钟雪凝还是被虞姬和项羽的爱情打动了,毕竟在现实中这种同生共死的爱情太少了。
纵然一个人的离开会令另一个人痛不欲生,可时间久了,痛苦的滋味总会淡去,到最后恐怕连思念也跟着一同消失了。
钟雪凝此时不禁想起了陈争,心想她和孩子的离开应该也会令他很伤心吧,只是这种悲伤又能持续多久呢?此时台下欢呼声四起,虞姬终于死在了项羽的怀抱,钟雪凝却觉得胸口堵得慌,忍不住吞了一大口青梅酒。
霸王虞姬落下了帷幕,楼下的观众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觥筹交错,钟雪凝百无聊赖地四处环顾,却不经意间注意到了不远处坐着的两个年轻姑娘。
两个年轻姑娘一起吃饭没有什么稀奇的。
稀奇的是,钟雪凝觉得对方在偷看她。
钟雪凝目光一扫到她们,她们便赶忙躲避了视线,钟雪凝于是又朝着她们看了一眼,两人却已经低下头来吃饭。
钟雪凝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她们方才确实在偷偷看她,可钟雪凝却根本就不认识这两个人。
心想,难不成她们是她失忆前认识的人?钟雪凝还在盯着她们的方向出神,李勋却突然打断道:看什么呢?哦,没什么,钟雪凝回过神来,以为碰到了认识的人,却发现看错了。
钟雪凝紧接着又说道:好戏既已落幕,我也吃饱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李勋点了点头:那便依你所言。
李勋和钟雪凝结了帐,准备乘马车回府,不料刚走出门口,李勋就被侧面的来人撞了个满怀。
钟雪凝见状,连忙问李勋有没有事。
李勋紧接着摇了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
钟雪凝看那人走路跌跌撞撞,还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酒气,一看就是喝大了。
钟雪凝于是抱怨了一句:哪有人大中午的就喝的烂醉的,出门还这么不小心!其实钟雪凝看得出来这下撞得并不重,但就是嫌恶那人满身的酒气,觉得哪怕只是轻碰一下,也难免污染了李勋这朵白莲花。
钟雪凝正没好气时,一低头却看到脚底下正躺着一个香囊。
钟雪凝认出这是李勋常带在身上的香囊,想来是被那个醉汉给撞掉了,于是连忙弯腰去捡,却在拾起的瞬间从里面掉出一个硬物。
钟雪凝连忙将其捡起,拿在手里时才发现是一块玉石,只不过这块玉石边缘不是光滑平整,像是被打碎掉落的一块。
钟雪凝还没来得及细观察一番,香囊就连带着玉石又回到了李勋手中。
只见李勋麻利的将玉石重新塞回了织锦材质的香囊中,一边忙着手里的动作,一边对钟雪凝道了句:多谢。
钟雪凝看着李勋重新将香囊系回腰间,脑中突然想到了《离骚》中的那句扈江篱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钟雪凝知道古代有在香囊中放置辟芷、秋兰的习惯。
除此之外,他们还会雄黄、熏草、艾叶等香料,以达到辟邪或安神的功效,却唯独没听说过有在香袋中放置玉石的。
难不成,这也是为了辟邪?于是钟雪凝颇为好奇的问道:我只见过往香囊里放花草香料的,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放玉的,这里面可是有什么讲究?只听李勋说道:其实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香囊,只不过之前有一块玉佩不慎被打碎,我觉得有些可惜,就将其中的一块碎片放了进去。
原来如此,钟雪凝喃喃道,看来那块玉佩定是你的珍视之物了。
钟雪凝见李勋笑而不语,心道,香囊加碎玉这种组合方式倒也新鲜有趣,想想也只有李勋这样的人才能想到这种特殊的佩戴方式。
想到这里,钟雪凝脑中浮现了那句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在她看来,这句诗和李勋倒是颇为相配。
可此时钟雪凝又偏偏不合时宜的想到了沈彻这人。
想起当时她初见沈彻时也觉得对方像一块寒光四射的美玉,但现在和温润如玉的李勋比起来,她觉得将沈彻形容成玉石似乎有失偏颇了。
相比之下,沈彻更像一块钻石,更确切的说是金刚钻。
虽然也是闪闪发光的,但输在棱角太多太硬。
仿佛一靠近他就会受伤似的。
钟雪凝顿时觉得这个比喻简直太贴切不过了,心想,那个沈彻可不就是金刚钻本钻嘛!想到这里,钟雪凝就抑制不住的想笑,为了不让李勋觉得她这人莫名奇怪,她干脆转过身来掩饰笑意,却一抬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沈彻!钟雪凝当即愣在了原处:自己才想起这个人来,他怎么就出现在眼前了,莫非是心理作用产生的幻觉?钟雪凝使劲眨了一下眼睛,却看到沈彻正朝着这边走来,同他一起走来的还有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侍卫。
这下钟雪凝知道眼前所见根本不是幻觉了。
钟雪凝突然想起派人送信说她要在家温习功课的事了。
心想:坏了!沈彻看到我现在人在街上,该不会误会我欺骗他吧?这时李勋也看到了正朝他们走来的沈彻,于是率先向沈彻行了个礼,道了声:侯爷。
沈彻随即也给李勋回了个礼,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一旁的钟雪凝身上。
沈彻表情看不出喜怒,钟雪凝却莫名被他看得心虚,下意识的向李勋身后靠了靠。
李勋注意到了钟雪凝的举动,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沈彻说道:李某觉得将凝儿一直关在书房里也激发不了什么诗性,索性带她出来找些灵感。
侯爷不会就此怪罪吧?沈彻这才将视线从钟雪凝身上收回,回道:李夫子想多了。
只听沈彻继续说道:本侯原以为钟小姐身体不适,本想前去探望一番,既然现在钟小姐身子无碍,本侯就先行回营地了。
钟雪凝听到这话,更加心虚了,李勋却说道:侯爷有心了,凝儿平时娇养惯了,确实没吃过什么苦,还请侯爷不要对她太过严苛,慢慢教导便是。
沈彻回道:这些话恐怕不用李夫子特意提醒,本侯也知道如何教导自己未来的夫人。
李勋闻言,淡然一笑,问道:那侯爷要亲自送凝儿回府吗?钟雪凝听到这话,忙在心里念叨:拜托不要,千万不要……紧接着便听到沈彻说:本侯身上还有要事,烦请李夫子替本侯送钟小姐一趟了。
钟雪凝听到这话,当即才松了一口气。
只见沈彻向钟雪凝跟前走了一步,对着她继续说道:明日本侯倒是有空,你可别忘了过来训练。
沈彻提醒完钟雪凝就带着身边的侍卫离开了,而钟雪凝的心神却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看来明日无论如何也不会太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