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一早,沈彻才从宫中出来,就从侯府下人那里听说了钟雪凝生病的消息。
自从沈彻回京后,一直有叫人留意钟府的动静,一听钟雪凝病了,沈彻当即想要前去探望,但转念一想,自己这贸然前去恐怕也只会给钟府添乱,于是这才忍住没有动身。
如今听说钟雪凝已无碍,沈彻这才带着圣旨一道来了钟家。
沈彻在来得路上,还在想钟雪凝听到下月成婚这一消息会是个什么反应。
是一如既往的抗拒,还是坦然的接受现实。
可他着实不想再等了,秋风宴还未结束时,他便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是他自己想娶钟雪凝,无关其他。
而钟雪凝,她此生也只能是他永安侯府的人。
沈彻正出神的功夫,他已经在钟凌风的带领下来到了钟雪凝的房门前,此时正好有一个丫鬟将药端了过来,钟凌风刚想开口,却被沈彻抢先道:交给本侯吧。
钟凌风见沈彻已顺手将装药碗的托盘接了去过,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带着下人离开了。
此时钟雪凝听到外面响起的敲门声,以为是钟凌风回来了,连忙跑去开门,边开门边喊道:怎么这么快就买回来啦?结果一开门,冰糖葫芦没瞅着,却见着一个不速之客。
怎么……是你?钟雪凝直接愣在原地。
然而此刻沈彻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向钟雪凝投去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神情。
钟雪凝看到沈彻双眼微眯的样子,正不明所以,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衣衫不整,于是连忙将外襟往前拢了拢,假装不经意的侧过了身。
还没等她再开口,沈彻却已自行走了进去,顺手将放药碗放在了桌上。
乖乖去榻上坐好。
钟雪凝这才回过神来,随即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还是站着说话吧。
见钟雪凝不动地儿,沈彻也不再废话,走过去一手将钟雪凝打横抱起,转身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眨眼的功夫钟雪凝就又回到了床上。
她震惊之余,还未来得及反抗,沈彻已顺手将一旁的衾被覆在她的胸前了。
你身子尚未痊愈,别又着凉了。
沈彻说话间已经坐在了床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钟雪凝,神思缱绻,目光如水。
沈彻今日难得露出了温柔的一面,钟雪凝却觉得分外别扭,只见她连忙坐直了身,问沈彻:侯爷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只见沈彻语气轻快,神态慵懒:当然是来看你的啊。
本侯未来的夫人病了,于情于理,我不都得来探望一番。
沈彻说话间又伸出手来,用手背轻触了下钟雪凝的额头。
钟雪凝因为这一猝不及防的举动本能的将头往后一撤。
然而沈彻悬在半空的手只停顿了片刻便又附了上去,转瞬间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还好,已经不烫了。
不过这药还是得接着喝。
沈彻说着就去端桌上的药碗。
钟雪凝看着眼前兀自忙碌的沈彻,只觉得他今日从一进屋起便举止怪异,让她越发的不自在了。
心道:这个沈彻这是突然发什么神经呢?明明生病的是我,怎么他却一副吃错了药的样子!钟雪凝遂尴尬的说道:你我孤男寡女的……眼下这……要传出去是不是不太好啊?然而沈彻却一脸不在意的说道:反正过不了多少时日你我便成婚了,谁敢说闲话?钟雪凝似乎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再回想沈彻今日这略微反常的举动,不禁问道: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彻这才想起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于是回道:陛下已经下旨了,下个月的良辰吉日便是你我的大婚之时。
下个月?!钟雪凝显然吃了一惊。
用了不算短的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随后喃喃道:怎么会这么急……本侯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反正现在前线安定,本侯还能留在京中些时日,错过眼下这个时机,下次再裁定婚期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沈彻自顾自的说着,钟雪凝却听的有些不耐烦,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这根本不是你有没有空的问题!那可是她的终身大事啊,居然这么随随便便的就被人安排了,而她却是最后一个知情的人。
钟雪凝越想越郁闷,所有的心思一时间都摆在了脸上,皆数被沈彻看在眼里。
只见沈彻脸色忽而一沉:事到如今,你还不想嫁给本侯吗?那你呢?钟雪凝毫不犹豫的反问道,你又是真心想娶我吗?沈彻哂笑一声:本侯若不想娶你,又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那童紫云呢?钟雪凝立马问道,她在你心里又处于什么样的地位?沈彻听到这话,先是一怔,紧接着却像是气笑了般,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弧度。
可片刻之后,他便收敛了笑意,一手扶住了钟雪凝的脖颈,强迫她凑到自己跟前儿,低声道:本侯之前说过不喜欢弯弯绕绕。
本侯今日只说一遍,童紫云跟本侯没有任何关系,听清楚了吗?过去这段时日,上到一国之君,下到一隅百姓,都在揣测他和童紫云的关系,他懒得搭理,也就忍了。
可如今连钟雪凝都在暗自忖度他,他的心意就这么不值钱吗?他不由的心里冷笑,他沈彻什么时候成了这么滑稽的一个人了,随便一个什么人都敢随便揣测他的心思了?此时沈彻的瞳孔如长年无波的水潭般深不见底,钟雪凝从眼前之人的身上嗅到了危险气息,一时间屏气凝神,不敢作声。
脖颈后的紧绷感提醒钟雪凝,若是再多说一句,沈彻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于是到嘴边的话又被她生生吞了回去。
只动了下脖子以示自己的不自在。
沈彻察觉到了她的动作,随即松开了手,重新摆正身子,不辨喜怒的问道:你还有什么其他的疑虑吗?钟雪凝呆呆的摇摇头。
还是说,你有其他喜欢的人?钟雪凝听到这话,猛地抬起了头,可转瞬间她又恢复了方才的神情,缓缓摇了摇头。
此时床上的的女子一脸病容,神色憔悴,脑后的发髻也因为沈彻方才那不算温柔的举动凌乱了少许。
沈彻见钟雪凝这个样子分明又变成了当日军营中那只受惊的小兔子,不觉心头一软,说道:既如此,那就快些养好身子,准备做永安侯府的夫人吧。
沈彻说完后,特意将药碗靠近嘴边吹了吹,紧接着将勺子递到钟雪凝面前。
钟雪凝冷不丁的闻到苦味,下意识的轻轻一躲,眉心也不自觉皱成了川字。
沈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愿意让本侯喂你?钟雪凝闻言不置可否,只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等兄长的糖葫芦呢。
只见沈彻轻笑一声:本侯都忘了,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钟雪凝听到这话,心头一颤:半大的孩子你都下得去手,你还是人吗?沈彻又将药碗往前一推:冰糖葫芦待会儿再吃也不迟,听话,先把药喝了,否则就凉透了。
钟雪凝没有理会沈彻手中的药碗,而是将双膝往臂弯里一环,怔怔的说道:你放那吧,我要等我哥。
沈彻听到这话,眉头又拧紧了些:你家里人还真是把你宠坏了,若是日后嫁到了侯府,本侯可断不会这样惯着你。
你最好是……沈彻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钟雪凝打断道:我知道。
所以我才要等我哥,以后,怕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钟雪凝说完这话,头轻轻往下一沉,整个脸庞都埋在了臂弯与膝盖搭建起来的堡垒中,突然语气酸涩的念道:我又要没有家了……沈彻虽听不懂钟雪凝这没来由的一句话,但看她蜷缩的身子因为小声啜泣而微微颤抖的模样,心底的软肉还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微微发疼。
只听沈彻轻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药凉了,只能重新熬一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