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表兄,终于要拥佳人入怀了。
此时周恕与沈彻各自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在两人中间的矮桌上,一壶热茶正升起袅袅热气,熏得沈彻眼前雾气蒙蒙的。
周恕注意到,他恭喜的话一出,沈彻便不由自主的瞅了眼正在陪太子公主放风筝的钟雪凝。
只见他双眼不自觉的微微眯起,似乎陷入了沉思。
见沈彻没有回应,周恕又说道:得亏表兄你现在回京了。
皇兄前一阵子可还说呢,若是年底还见不到你人,他便是叫人绑你也要把你给绑回来。
到时候见到你,他要做第一件事便是叫人打你一顿板子!沈彻闻言嘴角一扬,昨日面圣时他就已经被周宴数落一顿了,当时周宴指着他的鼻子骂:别的帝王都忌惮手底下的大将私自回京,你可倒好,一门心思远离京城,孤叫都叫不回来!怎么,你在那鬼地方还待上瘾了?可沈彻还是对周恕说道:本帅不辞辛苦亲自为陛下守卫边疆,护一方太平,陛下欣慰还来不及呢,又怎么狠心责罚我呢。
周恕见沈彻一副嘴硬的样子,嘲弄道:也不知那苦寒之地有什么好的。
若是有仗打你待在那里还情有可原,可如今那里太平的很,侯爷难不成是去那修身养性去了?沈彻笑了笑:就当是吧。
远离京中繁华,去体察一番民生疾苦,也不失为一种修身养性。
周恕:可你当初走得那么突然,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在逃婚呢。
周恕说完这话,以为沈彻会当即反驳,没想到沈彻却不置可否,想来这句话也不完全是错的。
沈彻自知,当初他突然请命离开京城,表面上是因为听说了边境有异动,但之所以走得如此决绝,究其根本还是因为钟雪凝。
沈彻犹记得当时在钟雪凝的房中,那个面色憔悴的小人儿听到婚期后那一脸惊讶的样子。
那种惊讶分明不是惊喜,而是满心的抗拒。
他曾以为自己对她的偏爱已经足够明显,却没想到人家丝毫不领他的情。
到头来反倒成了他强人所难了。
以他永安侯今时今日在朝中的权势,若是他执意拒婚,陛下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可他之所以愿意领陛下的情,到底还是因为他满意这桩婚事。
对他来说,得到钟雪凝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她不乐意,他也大可以勉强,可他心里却偏偏不想勉强。
一年前,钟雪凝将脸埋在腿上轻轻抽泣的情景历历在目,他再冷的心也看不得她那样伤心无助。
于是他心软了,决定不再逼迫她,可与此同时他也是满心的失望,心想她到底是有多讨厌他才会对成亲抗拒成那个样子。
既如此,那他干脆就晾着她,反正对他来说找个理由离开京城不是什么难事。
顶多就是被圣上埋怨几句罢了。
至于她,应该乐得见到他不辞而别吧。
如今一年过去了,那个小丫头也已经长了两岁。
他原本可以继续这样在银雪江待下去,可府里来的信却告诉他钟雪凝被她亲爹痛打了一顿。
沈彻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府里的人时不时会向他汇报钟雪凝的情况。
当他听说钟雪凝收很喜欢他送的生辰礼时他难掩欣慰之情,后来听说她成日里待在家里不出门,他又开始牵挂她日子过得无聊。
可没过多久,他又听说她居然和旁人偷偷做起了生意,读完此信的他当即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心道,她还真是擅长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然而,沈彻既然说要晾着她便是真的晾着她,从来不准他派去的人打扰到钟雪凝,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就这样,沈彻无聊时便用钟雪凝的消息来解闷儿,直到他听说了她挨打的情形,听说钟绪当时气急败坏到连太子少师的面子也不卖了,他便知钟雪凝是真的吃了苦头了。
他被那一瞬间的心痛点醒,原来他还是没法就这样丢下她不管。
算了,和一个孩子赌什么气呢。
沈彻当时开解自己,他当初之所以看上钟雪凝不就是因为她这股不安分劲儿吗?既然已经认定了她,那她早晚还不都是他的。
一年了,他已经足够大方了,她现在也该回到他的身边了。
从今往后,他要亲自教导她,不再由着她闯祸,也不让她受到半分没由来的委屈。
于是他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请求周宴将他的聘礼一一备好,另派礼部重新拟定一个良辰吉日。
至于他自己,不日便要班师回朝了!于是将近十五个日夜里,沈彻带领不多的几个亲信和士兵,一路披星戴月朝着回京的路进发,终于赶在年前回到了京城。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他还是将将错过了钟雪凝的十七岁生辰。
那枚用来做生辰礼的蝴蝶玉佩如今正静静的躺在他的怀中,这下他要另寻个时机把它送出去了。
此时佳人便在眼前,数百个日夜的惦念顷刻化为温柔的目光凝聚在双眸中,却总是在四目相对的瞬间被他顷刻收敛了起来。
此情此景,他还是无法肆意的表达那份情愫,因为他还没弄清对方是否愿意承他的情。
否则的话,他宁愿将这份炽热深埋于心间。
周恕见沈彻的视线没有半刻从钟雪凝的身上离开,却又迟迟不肯上前搭话,不觉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们两个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进展到哪一步,沈彻也说不清,总之他觉得这份感情麻烦的很,比上阵杀敌复杂多了。
于是他反问道:那你都是进展到哪一步才娶自己的侧妃的?可他话才说出口,便觉得这个问题实属不该问,于是又改口道:这个问题烂的很,你就当我没说吧。
然而周恕却淡然一笑:皇兄和母妃想找个人来照顾我这副病躯,所以迫不及待安排了这桩婚事,哪有什么进展可言?周恕几年前被圣上和母妃催促着娶亲,他虽不情愿但也实在找不到推脱的理由,最后只同意暂时纳个侧妃,至于正妃之位,他还想再多留几年。
旁人只道他是想将正妃之位留给将来遇到的心仪的女子,于是也就没有拒绝。
如今几年过去了,盛王妃的位子依旧空着。
而他府里的那位侧妃始终不理解王爷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淡,每次看她的表情还不如望着那满树的玉兰来的温柔。
只听周恕又说道:其实照料身体有府医就够了,何必又多此一举呢。
到头来反而耽误了别人。
沈彻正色道:你不必妄自菲薄,你是堂堂盛王殿下,千金之躯,嫁给你别人未必觉得委屈。
给,拿着。
周恕这才发现沈彻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出现了一个青瓷药瓶。
想来这又是他从外面寻来的什么良药,于是顺手接了过去。
侯爷有心了,多谢。
不必谢我,这是杜将军托我交给你的。
周恕听到杜将军三个字,脸色微微一怔。
只听沈彻又说道:这是她在东沿海地区的一个高人那里求来的,据说可以很好的调节内息,你不妨拿给宫里的御医看看,若是可用便服下试试。
周恕无奈一笑:既然是高人那求得的,想来是好东西。
既如此,那麻烦你再做一次信使,替我向她表达心中的谢意吧。
沈彻不屑一顾的摆了摆手:你还是亲自去吧,这点小事何必由我代劳。
她既然不愿亲自来见我,想来就是不愿让我徒增念想,我既明知如此,又何必再去叨扰她呢。
沈彻没想到周恕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一时间有些于心不忍,劝道:她既然愿意花功夫为你做这些事,就说明心里不是完全没有你。
周恕淡淡的回道:那又如何呢。
我终究不是她的良人。
沈彻是从小看着周恕长大的,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对杜玉兰用情至深,以至于一直偏执的不肯纳正妃。
可他又何尝不知,杜玉兰根本看不上什么王妃之位。
他们两个注定是没有结局的。
于是沈彻轻轻拍了拍周恕的肩膀,微笑道:好,我会帮你转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