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鱼的消息当天就传到了柳家。
彼时，柳老爷子正在跟老友下棋。
马国利棋差一招，连续被吃了几个棋子也不恼，他好不容易将了一军，状似随意地说着家常，你养了个好孙女啊。
柳老爷子以为他是在说柳舒兰，摸了摸小胡子，眼角带着一丝得意：我家兰兰确实乖巧。
他以为马国利说的是前几天柳舒兰作文被老师评奖的事。
马国利听着柳老爷子的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微妙起来。
柳老爷子这些年因为身体退休，不在权利中心多年，他人缘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好，两个儿子也没混出来，消息逐渐不如以前灵通。
前段时间大院里疯传关于柳家的那些丑闻，整个大院就没有不知道的。
甚至，他们这些人，稍微用点手段就能打听到全部的事实。
真假千金是意外，但是老爷子这种放着亲生孙女不疼，反而去疼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在他们看来，如果假千金带来的利益比真千金大的话，那无可厚非。
但是很明显，柳舒兰除了学习好并没有任何用处，相反，她的品性大家都能看出来，只有柳老爷子父子俩把她当珍珠。
反观姜鱼，在父母离婚之后，先是推导出物理公式，又是得到那位先生的赏识。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享受了权利带来的福利之后，很多想法也会随之改变。
在他们看来，如果柳舒兰能给家族带来帮助，那么姜鱼也不是不可以舍弃。
但是很明显，柳舒兰现在的价值没有姜鱼高。
马国利的职位不低，他今天过来就是那位先生授意的。
虽然那位先生没说，但是他猜到姜鱼一定是干了一件大事，甚至是堪比一等功的大事，否则，那位先生不可能这么重视她。
毕竟现在的柳家和文家什么样大家都一清二楚。
马国利听到老爷子的话微微皱眉，他不悦道：谁跟你说那个谁了，我说的是姜鱼，我记得你亲生孙女不是姜鱼吗？一提起姜鱼，柳老爷子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挎了。
马国利似乎是没看出来老爷子脸色不好，他淡定地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姜鱼这孩子啊，小小年纪，脑子可好使得很呢，那位先生昨天还跟我说，小鱼这孩子，脾气这么臭，不愧是天才，天才就该这么傲！闻言，柳老爷子瞬间就察觉到这段时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
就连那位先生也惊动了？姜鱼那个小丫头怎么会被那位先生注意到？柳老爷子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马国利，催促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好久没关注那些事情，出了啥事？马国利这下是真的惊讶，你不知道？那你之前黑脸干啥？柳老爷子不耐烦：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马国利瞥了他一眼，说到姜鱼的时候换了副表情，恨不得姜鱼是他孙女一样：小鱼可聪明了，她推导出了一个物理公式……柳老爷子打断了他的话，白了他一眼：不就一个破公式，用得着吗？我家兰兰门门功课都考九十几分，让她去那什么推导，也能推导出来。
他大字不识两个，物理只知其名，对它的意思一知半解。
且，他并不觉得柳舒兰会输给姜鱼。
马国利对柳老爷子的反应并不奇怪，他们这一代的将军大部分都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很多都是地里刨食的老农民，完全就是比拼人头用军功换来的职位。
对很多东西不了解，自然也就待不了重要的位置，就比如柳老爷子，像他这样情况的将军底下一抓一大把。
他解释了一遍物理的重要性，然后一拍桌子：白智儒知道吧？姜鱼因为推导出来这么一个公式，被白智儒收为学生啦！柳老爷子神情紧张地望着对方：真的？那丫头干啥了？白智儒柳老爷子自然是知道的，他研制出来了火箭，是夏国重点保护的科学家。
一想到这里，柳老爷子的心里一个咯噔，姜鱼那丫头，该不会也研究出跟火箭差不多的东西了吧？他怎么没听说最近有新的厉害玩意儿出现？而且姜鱼才多大？怎么可能？马国利瞪眼：这还能有假？那位先生请了姜鱼好几次，每次见面都夸她，要不是身份不允许，那位先生都想收小鱼为义女了。
后面这句话，是马国利瞎编的，他隐约也看出来，那位先生是想给姜鱼出口气，反正是出气，他随意发挥就是了。
柳老爷子越听，脸色越难看。
马国利装作没看出来，他拍了拍老爷子的肩膀，你养出了个好孙女啊！你们老柳家要出个少年科学家喽！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柳老爷子的脸色唰地一下就黑了。
要不是老爷子知道马国利的为人，确定他不知道家里的事情，他都要怀疑对方这是在阴阳怪气自己。
臭着一张脸把人送走，柳老爷子一整天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没过多久，老爷子立刻喊来人去打听这段时间姜鱼身上发生的事情。
马国利早就猜到老爷子会让人调查姜鱼，一早就让人准备好了。
柳老爷子的人畅通无阻，速度很快地就查到了，和马国利说的完全吻合。
听完警卫员的汇报，尤其是听到最后那句，姜鱼最近有准备改姓文的念头，老爷子眉头皱得紧紧的。
姜鱼绝对是研究出来什么东西，所以才能被那位先生如此重视。
马国利说得不错，老柳家很快就要出来一个科学家了。
姜鱼才十四岁就有这样的成绩，未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地位恐怕只会比白智儒还重要。
一想到这里，柳老爷子瞬间就神清气爽了。
他们柳家的祖坟这是冒青烟了。
转念想到姜鱼准备改姓文，柳老爷子心里的激动瞬间被一盆凉水浇灭了。
这可不行，姜鱼是他柳家的人，怎么可能去文家？柳老爷子皱着眉头，要不是放不下脸，他都想亲自去文家找姜鱼了。
小王，你立刻去让清辉回来，等下，不用让他回来，让他去文家把姜鱼接回来，晚上多做点好吃的，再把小鱼的屋子收拾一下，这孩子，真的是，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回来跟我说一声，住别人家哪有自己家舒服。
王友顺一直跟在老爷子身边，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兰兰这段时间好不容开心了些，怎么能把姜鱼接回来？不过柳家的事情他也插不了手，他只能怀着沉重地心情出门了。
出去的路上，王友顺碰上了柳舒兰。
柳舒兰眼眶红红的，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
王友顺瞬间就急了，他连忙追问：兰兰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柳舒兰摇了摇头，她牵强地扯了个笑容：我没事小王叔叔。
王友顺哪信，他撸起袖子，我这就去找你们老师！柳舒兰拉住他的手，两行清泪再次落下：小王叔叔你别怪小鱼，我真的没事，我没受伤。
太过分了！我这就去找你爷爷！虽然柳舒兰什么都没说，但是王友顺已经脑补出了一切，他走了两步，似乎是想起什么，兰兰，你先回去，我去找你爸爸去！柳舒兰以为王友顺是觉得老爷子腿脚不便，所以去找了柳清辉，她乖巧地点头：小王叔叔你慢点，路上小心。
王友顺应了一声，去找柳清辉交代老爷子任务的时候，顺便添油加醋了一番，还把柳舒兰受欺负的事情也说了。
柳清辉脸色一变，找什么找！你先回去，我晚上回去跟爸说，对了，兰兰怎么样了？王友顺要的就是柳清辉这样的反应。
被柳清辉担忧的柳舒兰此刻正站在柳老爷子身边，脸色异常难看。
她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除了眼眶微红，已经看不异样了。
老爷子一脸兴奋地跟着李妈说着晚上的菜谱：李妈，我记得小鱼爱吃鱼，你晚上给整个糖醋鱼，糖醋排骨也给整一个，肉票要是不够的话我一会儿给你，小鱼的房间也打扫一遍，着孩子脾气不好臭讲究……柳舒兰看着这一幕，心里十分疑惑，她一直没找到机会打断老爷子的话，只好默默地忍着。
老爷子絮絮叨叨地站在厨房嘱咐了一个多小时了，李妈不知道柳家之前发生的事情，只以为姜鱼和文慧心是回娘家，现在要回来了。
李妈是文慧心离开家里不久后，特批下来照顾老爷子起居的护工。
爷爷，喝点水吧，你站了一个小时了，等会儿腿该不舒服了。
柳舒兰终于找到机会，她搀扶着老爷子出来坐下，给她倒了点水。
老爷子拍了拍柳舒兰脑袋：还是兰兰最心疼爷爷了。
柳舒兰倚着老爷子的手臂撒娇，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爷爷，小鱼姐要回来了？老爷子刮了刮柳舒兰的鼻尖，你这小调皮，你放心，就算小鱼回来你也还是爷爷的孙女！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他把马国利下午说的夸张化了一遍，说完，还不忘夸赞：小鱼不愧是我孙女，兰兰啊，你也要抓紧努力，爷爷没逼你，你不想努力的话，以后就让小鱼给你找个清闲点的活儿，这点事她肯定能给你办的妥妥的，你放心有我在，你肯定不会受欺负的。
老爷子拍着胸脯保证，却没看到柳舒兰的脸色异常阴沉，她捏紧了拳头，才忍住了没发作。
这些事情她在学校听了一整天，心里憋屈难受了一整天，没想到到家了还要听这些。
深呼吸几下，柳舒兰调整好情绪，脸上露出笑容：爷爷，妈妈之前……还有小鱼姐和爸爸闹得那么不愉快，她会回来吗？老爷子闻言横眉：我是让小鱼回来，可没让文慧心回来，当然，她要回来我也不拦着，家里也确实该有个女主人操心，你爸一边上班还要操心家里，太不容易了。
柳舒兰继续发出灵魂疑问：小鱼会回来吗？老爷子拄着拐杖，中气十足：这里是她的家，她怎么可能不回来？文家那两个文邹邹的老东西整天管东管西，小鱼怎么可能待的习惯？柳舒兰闻言垂下眼眸，心里冷笑：那可不一定。
她瞥了一眼文家的方向，眼神阴冷，姜鱼啊姜鱼，你还真是阴魂不散，都离开柳家了，还能想法子回来。
姜鱼还没回来，老爷子对她的态度就这样了，这要是回来了，那还有她的位置吗？到时候姜鱼随便哭一哭，这父子俩是不是也能把自己扫地出门？柳舒兰想到姜鱼回来后会各种针对自己，脑壳都要炸了。
老爷子悄悄瞥了一眼柳舒兰，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松了口气。
其实说实话，姜鱼和柳舒兰，他自然是更喜欢柳舒兰。
毕竟谁不喜欢乖巧安静的孙女？但是姜鱼这丫头脾气太臭了，看谁都不顺眼，必要的时候，如果姜鱼要把柳舒兰赶出去，柳老爷子觉得，这也不是不行。
毕竟姜鱼带给柳家的辉煌是能看得到的，而柳舒兰什么都不会，甚至还需要柳家的庇护。
老爷子叹了口气，如果被那位先生赏识的人是兰兰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用发愁了。
晚上。
柳家灯火通明。
李妈一件做好了一大桌子的菜，姜鱼的屋子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柳老爷子和柳舒兰坐在餐桌上翘首以盼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当然，一直伸着脑袋往外面看的是柳老爷子。
柳舒兰只是偶尔看一眼门外。
柳老爷子是真的盼着姜鱼回来，而柳舒兰则是不希望看到自己讨厌的面孔出现。
过了一会儿，门口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柳老爷子等不及，第一时间就起身出去。
柳舒兰顿了顿，也跟了出去。
她眼神好，第一时间就看到车里只有柳清辉一人，心里瞬间松了口气。
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柳清辉，老爷子的视线越过他，往他身后瞧：小鱼呢？柳清辉一脸茫然：什么小鱼？他忙了一下午，人都忙傻了，早就忘了下午王友顺找他的事情。
老爷子的拐杖啪地一下拍到他屁股上：小王下午没去找你？你没去接小鱼？柳清辉捂着屁股想起来这事，他皱了皱眉头，满脸不耐烦地进屋：爸，我够忙了，你别给我找事了，你要是想小鱼你自己去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