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整个下午,白霜都待在沈应的花店里,花店的名称也征求白霜的意见从‘京燕花店’变成了‘有间花店’。
白霜因为眼睛问题,就抱着奶茶喝,顺便回答三人乱七八糟的问题。
比如:吴悠同学,你说我做奥特曼花束怎么样?销量肯定好。
白霜说:……可以。
又比如:吴悠大小姐,你说让老大出卖色相,我看你色相也……,你们两人一同出马,肯定行!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两个诸葛亮,顶我们六个臭皮匠。
白霜吸口奶茶,嚼着里面Q弹的珍珠:……不要。
再比如:我们下个星期在深海酒吧有乐队演出,要不要来看?说这话的,是沈应。
白霜嚼着珍珠,腮帮子鼓鼓的,她想了想,问他:很吵吗?沈应包装花束的手一顿,也可以不吵。
那我可以去。
好,我到时候接你。
白霜戴上眼镜检查他们包装花束的成果,别说,包装的真挺好看的,至少比白霜这样的手残党好。
你又不知道我家在哪里?白霜看着浅色瓦楞纸内的白玫瑰,低头闻了会儿。
两人今天早上就是在路上碰见的。
汪萌摇摇头,我们老大今天在这条路上来回骑了十几……话还没说完,咳嗽声便此起彼伏,有来自沈应的,有来自蒋闻普的,汪萌了会儿也咳嗽了起来。
顺着刚刚的话说了下去:锻炼身体。
白霜憋着笑,点头表示了然:是个不错的锻炼方式。
对面三人:……总觉得白霜知道些什么,但又没有证据。
沈应瞧着白霜仔细检查花束的样子,唇轻抿着,专注而认真,视觉助视眼镜过于大,露出来的脸肯定没有他手大。
检查完,白霜又起身将花束摆好,顺便表扬他们:包装得很漂亮,今天应该会卖得很好。
汪萌和蒋闻普都有些不好意思,揉着脑袋对白霜说:吴悠同学,你还是第一个表扬我的人呢。
以后会有更多的。
白霜说。
好!蒋闻普耳根都有些红,局促地低下脑袋。
不为别的,实在是白霜说的诚恳而认真。
沈应没说话,看着白霜继续在店内穿行,将摆乱的东西放回原位,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说的话会对那两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但偏偏这样,更让人觉得有说服力。
沈应想,白霜即便什么都不说,单单就她的行为都在证明她并不歧视他们。
从最开始就没有表现任何抗拒,甚至礼貌提出赔偿问题。
就连后头将她拉来店铺时都没有慌张过,等戴上眼镜看清对面两人的纹身时动作都没有顿一刻。
她甚至没有因为繁杂冗多的纹身将他们定义为所谓的坏人。
举止行为都从容不迫,有时候还带着点孩子气,怪让人喜欢的。
沈应趁着白霜去厕所,咳嗽了两声,吸引了对面两人的注意力。
老大,你昨天开始就在咳,你是不是嗓子卡痰了。
沈应:……去你的。
沈应端正表情,试图讲正事。
汪萌皱眉,脸上带着恐慌,严肃地猜测:老大,你家不会破产了吧?别开玩笑啊,我现在全靠老大养我了,真破产了……我就我就陪着老大露宿街头吧!蒋闻普用胖手捂着胸口,一副壮士扼腕,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痛楚。
行了啊,戏过了。
沈应说,我……我想追她,你们给我出主意。
……两人包装花束的动作一顿,空气都静谧了几秒。
最后还是蒋闻普出声:老大,她可不好追啊。
是啊,看着脾气很好,可是……她根本没有和我们交过心啊。
汪萌也附和。
从昨天一开始,白霜出现,到今天来赔偿摔坏的盒子的费用。
如果不是老大非要拉着她,万一昨天就说不用赔,白霜根本不会来,甚至是……为他们出主意改进花店的装修。
即便在吃过一顿饭,聊了这么久,白霜什么都没有说,包括她的身份,家住哪里,以及……眼睛的问题。
看起来很好相处,实际上,根本不好相处。
沈应垂眸没说话,白霜洗完手,从洗漱间走出来,摸索着坐在凳子上,又重新戴上眼镜。
她明显察觉了周围气氛的变化,但她没问。
沈应看着白霜认真摘掉玫瑰上枯萎的花瓣,整齐叠放在一边,又开始嘱咐起他们售卖的注意事项。
随后询问了沈应现在的时间。
六点半。
白霜收拾好书包,起身,我要回家了,你们好好卖。
沈应拉住白霜的手腕,微凉的手指落在白霜温热的腕骨上,你不和我们一起吗?不。
为什么?他像个小孩子执意想得到一个答案似的,白霜没有甩开他的手,声音柔和:我想早点睡觉。
哦。
沈应起身,那我送你回家。
白霜没拒绝,免费的嘛。
等到了那栋破旧的楼房前,沈应停了车,摩托的轰鸣声几乎吸引了整栋楼内住户的视线。
白霜跳下来,将黑色的头盔摘下来还给他。
沈应突然就问了一句:你喜欢什么颜色?白霜垂下眼帘,喉间有瞬间的刺痛,她收回手,声音很低:没有喜欢的颜色。
她没有撒谎,她的确没有喜欢的颜色,也没有讨厌的颜色。
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问她,说想送她玫瑰,问她喜欢什么颜色,她说没有。
第二天便收到了一束五彩缤纷的玫瑰,各种颜色都有。
999朵。
花束很大,根本无法抱起来,直接将她藏在里面都可以。
此刻沈应这样问,白霜又下意识地想去看他的表情。
最后还是叹口气,我上楼了,好好卖花,这个月要是亏了也不要紧,第二个月还能赚回来,记得按照我说的价格定价,不要轻易降价。
沈应点头,如果不是你没有手机,我还可以给你现场直播。
白霜晃晃书包,忘了,我明天就去买。
书包里装着沈应今天给她的一万块钱。
这样看,白霜是骗子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这样看,沈应的话也没有错,只有甘心被骗的人,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人。
他是心甘情愿被骗的。
明天见。
沈应笑。
下周见。
白霜上楼,楼梯间的声控灯亮了起来,暗淡的灯光顺着白霜的话传入沈应的耳朵里,明天要写作业。
书呆子。
沈应低声说,也不管白霜听没听见。
精明的书呆子。
他又补充,贪财的书呆子。
他的声音被春天的晚风吹散,带着点无奈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