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七,三百九十八,三百九十九,四百!孟一等人围成一圈看赵婆子数钱。
赵婆子每多数一个数儿,大家脸上的激动就增加一分。
四百文?!孟二拔高声音,不敢相信,娘,您没数错?赵婆子没好气道:你们眼瞅着我一文一文数的,还能有错?话虽如此,赵婆子却满脸喜意。
孟大郎仰着小脸道:爹,二叔,你们可真厉害。
孟一摸摸孟大郎的头,虽没说话,但眼中一片温暖。
孟小妮偷偷扯了下苏小梨衣角:三嫂,油泼面是你教的,你才是最厉害的。
苏小梨好笑地摇头道:力气都是大哥二哥出的,我不过是动动嘴。
赵婆子却道:若没你做面的方子,没你提议卖面,老大老二有力气也没地儿挣钱去。
就连孟一都深以为然:娘说的对,这功劳最大的,还是三弟妹。
王氏在旁不服气嘀咕道:光有她嘴上说说,也不可能挣到钱。
孟二虽没说话,但心里却很认同王氏。
他吆喝一天不用力气的吗?招呼食客不用费精力的吗?咋就都成了老三媳妇的功劳。
苏小梨是真无意跟孟二争功,也不愿家人之间起龃龉:咱今日能挣这些钱,我的方子、大哥的手艺还有二哥的口才、头脑,那是缺一不可的。
少了哪个都不行,就是同样重要,为何非得分出功劳大小?王氏讪讪,孟二也觉得,自己刚才想法太偏激了。
小风波过后,孟家人的关系好像更拉近了。
第二日,苏小梨在房中专心刺绣。
承诺给锦绣阁的三幅绣品都还没开工。
苏小梨这次用的绷子、丝绸和绣线,都是锦绣阁最好的。
绸子丝滑轻薄,淌在手中时如流水般轻柔,堪称上品。
但苏小梨对绣线不太满意。
不是绣线质地差,而是颜色少,完全达不到她的需要。
后世,苏绣经过几千年的发展,无论是绣色、图样还是针法,全都有很大的提升。
这种提升是相互匹配的。
就如现在苏小梨想绣的图样,用现在这些绣色根本无法实现。
正在发愁,院里突然传来孟小妮惊喜的声音:三哥,你回来了!苏小梨心中一颤,绸子落到了床上。
是了,县学今日放假。
她忙起来竟给忘了。
苏小梨快走几步,拉开房门,一眼就看到院中穿着青色长衫的孟常浩。
天光正盛,微风轻撩,少年恰似竹中妖。
他坚韧挺拔,傲骨遒劲,却又好看到了秀丽的程度。
倒真跟青竹成了妖似的。
苏小梨露出恰合时宜的欢喜:相公回来了。
孟常浩深深看了苏小梨一眼:我昨日同你说过。
苏小梨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委屈,像在控诉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苏小梨心跳乱了一拍,下意识避开孟常浩如有实质的眼神。
这时赵婆子出了屋,她想念的目光从头到脚把孟常浩打量一个遍:瘦了。
孟常浩冲着赵婆子一礼,郑重道:娘,孩儿一切都好,您勿挂心。
赵婆子收敛感伤,马上发现孟常浩苏小梨间气氛有古怪,她心念微转,道:老三你天天坐在桌案前,身子骨都变得单薄了。
去,跟你媳妇去山脚那边转转。
孟常浩自然没有异议,率先走出去,苏小梨从善如流,跟在他身后。
一路无话,待走到山上,苏小梨突然道:相公,你生我气?孟常浩周身一冷,眉眼有些不易觉察的僵硬:我为何要生气。
苏小梨叹气,走近了些:昨日你说你要回家时,我情绪不对。
刚又把你回来的事忘了,所以你生气。
孟常浩没有转头看苏小梨,但也没有反驳。
这是等她解释的意思。
苏小梨无奈道:相公回家,我当然欢喜。
我忧虑的另有其事。
孟常浩既然回来,孟老爹受伤的事自然就瞒不住他,苏小梨干脆一五一十说了。
孟常浩眸色几经变换,晦如极夜。
至于刚才,我是在刺绣,一时忘记了相公回来的事。
你若定要怪罪,我,苏小梨抿抿唇,那我跟你道歉。
你,并无错处。
孟常浩垂头。
身为人子,父亲重伤时他既没能近前伺候,也没能在钱财上帮忙。
哪来的脸面,责怪忙里忙外,替他承担着这些责任的苏小梨?可你有错处,苏小梨轻轻拉住孟常浩的衣袖,似嗔似怪的声音近在咫尺,相公,以后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不要自己生闷气。
这回头要是记了她的仇。
苏小梨想想原书里那些孟常浩对头的下场,就不寒而栗。
孟常浩:嗯。
居然有点乖。
成功安抚好孟常浩,苏小梨心中落下块大石。
回到家,孟常浩主动担起照顾孟老爹的责任,苏小梨则先回了屋。
看着床上的绣线,苏小梨脑中突然蹦出个主意。
绣色不够?那她自己来染色好了!苏小梨风风火火带着背篓,重新上了山,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铃兰花瓣、白蜡树皮、黄栌叶子……终于收集到足够的原料,苏小梨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心情畅快,就有好好倒腾顿吃食的兴致。
想到厨房里还养着尾活鱼,苏小梨愉快地决定中午做烤鱼。
不知没了空气炸锅,直接用明火烤出的鱼,会是怎样的滋味?回到家,苏小梨发现孟常浩已换了身灰布带补丁的衣服。
重点是,他居然在劈柴。
单凭想象,这画风简直和那件蓝布小白花裙子有的一比。
然事实上,孟常浩的柴劈的像模像样。
他甚至还要帮苏小梨一起做饭。
苏小梨:?说好的君子远庖厨呢?苏小梨玩笑道:做饭于我可是乐趣,相公想帮我,不如你负责饭后刷碗。
孟常浩很认真地回答:好。
太乖了。
苏小梨一边用刀片着鱼,一边想。
苏小梨在鱼身上均匀地割开很多道,然后用葱、姜、料酒把鱼腌上。
她找来片薄薄的铁皮,折成一个简易的铁皮箱子,然后把箱子内壁细细清洁干净。
这时,鱼也差不多腌入味了。
苏小梨把鱼正反两面刷了一点油,又刷了适量的酱油,然后整只放入铁皮箱中。
苏小梨正要把铁皮箱放入灶火,旁边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接过了铁皮箱。
是一直没走的孟常浩。
他问:放进火里?苏小梨:是。
孟常浩谨慎地照做,虽然动作很有技巧,但还是被临近的烟火熏烫着了手。
远不到烫伤的地步,大概也就是被针尾戳了一下的程度。
从不娇气的苏小梨,却突然觉得。
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