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进来宣旨的不是玉京来的公公,而是本地驿站的官差。
圣旨也没有正儿八经用木匣装着,只是很小的一卷帛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光胡县一战,县令胡呈临危不惧,庶人穆直骁勇杀敌,特颁此诏,以示嘉许,钦此。
驿站的官差走后,苏小梨看了眼胡县令手中的鹅黄色帛布,表情一言难尽:就这?赢了对敌的一仗,就只口头上表扬就完事了?等等,不对。
前后两道圣旨,是矛盾的啊!苏小梨疑窦顿生,说道:前面那道旨让大人剿‘匪’,后者却嘉许了穆寨主,这?一个让杀穆直,一个却在夸他护城有功。
奇奇怪怪。
孟常浩隐约摸到其中门道,猜测道:莫非朝堂中有两股势力。
圣旨本该是皇帝的旨意,难道大肃朝堂之上,竟有人能够代替皇帝颁布圣旨?大人打算如何应对?孟常浩如今跟胡县令算是共经生死过,此刻看着胡县令的眼神中就带了一丝担忧。
如何应对?胡县令倒不怎么纠结,甚至像是想通了,一派轻松的把两道圣旨都放在桌子上,一个字,拖。
孟常浩、苏小梨:……三人这番对话,并没有背着胡念春和胡夫人。
胡念春不懂这些事没甚反应,胡夫人却走到胡县令跟前,似是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眼底闪过不易觉察的悲戚。
夫妻几十年,她如何猜不到胡县令的打算。
不过是早就将一条性命,置之度外罢了。
胡县令跟胡夫人对视一眼,看起来含情脉脉,其实却是许多话尽在不言中。
对父母的黏糊,胡念春发出难以忍受的咦声,随即便走了:真是受不了你俩。
孟常浩苏小梨对视一眼,便也告辞。
玉京,丞相府一处客院。
云公子,您的饭菜。
小厮提着饭盒过来,客气地放在桌上。
桌前,眉清目秀的青年放下算盘,含笑道:多谢。
应该的,小厮道,小的半个时辰后来收碗筷。
说完,便离开了。
状似恭敬的小厮出了客院门,却嫌弃地拍打起自己的两边袖子,翻了个白眼: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也不知怎地得了大人的眼。
院内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云起。
他早前被穆直重伤,幸得蓝飞羽出手,这才捡回一条命。
当日云起在靖州醒来,没多久便顺势投诚蓝飞羽。
蓝飞羽没叫云起参与靖州大牢暴乱之事,反而命他即刻启程进京,来丞相府送一封信。
云起途中偷偷打开信封,发现上面只有一句话:大荒山,连云寨,苏家。
云起看得一头雾水,只得小心地把信重新封好。
半个月前,云起将信依令送至丞相府。
信送到后,只过了半个时辰,云起就见到了丞相本人。
大肃丞相许文祁,乃肃国开国世家许家的人。
许家原本是武将出身,却在这一代出了个连中三元的许文祁,一路官至百官之首的丞相。
许文祁如今也有四十多岁左右了,但他看起来只有三十七八,儒雅俊秀,气质不怒自威。
云起连忙拜倒,这可是他以前只在传说里听过的大人物。
许文祁一双眼睛似能看透人心,紧盯着云起问:谁让你送的信,他又怎知这信中之事?云起按照蓝飞羽教的,一字不差道:我家主人说,时候到了,您自然能见到他。
之后,云起就被安排住进丞相府的客院。
而许文祁在云起走后,则立即叫来下属:连云寨穆直,此人决不能留。
他询问下面人:光胡县的县令是?回丞相,是十五年前那批科考的榜眼,胡呈。
许文祁皱了下眉,对这个人印象不深,看来不是朝中哪个大家族的子弟。
他脸上的表情轻松下来,吩咐道:看他打匈胡人,应该是个有本事的。
传令下去,令他剿匪。
是。
属下正要领命而去,又被许文祁叫住。
胡呈毕竟是一县之主,许文祁别有意味道,只有圣旨,才能命令朝廷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