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该坐不住的不是我们。
李淡云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襟,一甩衣袍转身大步离开:有好戏看了。
陈少俊赶紧跟上他的步伐,你说苏城?那倒也是……那家伙一向自命不凡,怎会容忍头名被别人抢走……说不定接下来诗会就有好戏看了!哈哈。
二人十分不快的离开了,然而人群中的议论声并没有减小,传递消息的人,也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传向了四面八方。
辉月堂里,一众夫子们聚集,将那篇《文赋》和《梅花》交相传阅,互相对视一眼,无不点头称赞。
韩夫子那张惯常严肃的老脸,此刻也不住满意的捋捋胡须,称赞道:小小年纪,竟能写出此等名赋,若不是老夫亲眼见她写下,断然也不敢相信她能有此等奇才。
他一向不喜女子,是因为她们基本上只是为了来书院得个好名声,博个才名罢了。
所以他一贯十分厌恶那些女子入学,认为她们败坏了书院风气。
但对于有真才实学的人,即便是女子,他也不介意放下偏见,真心实意夸赞一番。
李夫子弓着背努力够着身子去看他手中的考卷,连声咂嘴:这首诗妙,赋更是妙绝,确实奇才,确实奇才啊!其余夫子纷纷应和:确实是妙绝,称名篇也不为过,今年云川书院有此一篇,足以傲视其余一众书院了。
这边一堆夫子们一边欣赏名篇,一边交首称赞,唯有陆夫子一人坐在一边拿起冯希的策论细细查看,眉头一时松一时紧的,面上表情不停变换。
陆夫子微微摇头叹息,这孩子,虽有几分才华,但言辞颇为犀利,喜欢直来直去,遣词造句恨不能大杀四方……殊不知过刚易折,若是这样放任下去,说不得哪天就得罪了哪位权贵,便是再有才华也是无用啊……榜前争议声颇为激烈,看来若是不把这名篇名句展现出去,这些一贯自命不凡的孩子们,怕是不服啊!韩夫子捋着胡子微微点头:是要让这些孩子们受点打击了,抄录一份张贴出去,给他们鉴赏鉴赏吧。
榜前一众少年正在议论纷纷,嚷嚷着不愤。
助教拿着一张纸贴出来的时候,一个个好奇的伸着脖子探头去看,随着前面几位少年看完,前方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后边的人不知是怎么回事,接连问道:贴出来的是什么?怎么不说话?前面一个少年默默开口念出:和靖风流百世长,吟魂依旧化芬芳。
刚一开口,后面的声音顿消,少年们面面相觑,都被这起句一震。
又听一少年接着一字一顿念道:已枯半树风烟古,才放一花天地香。
好!大气幽远,起承婉转,周围的少年们表情一时凝住,不少人心中暗自赞叹。
又有人缓缓接:不肯面随春冷暖,只将影共月行藏......悬知骨法清如计,穿得仙人服玉方......少年们的身子微微僵硬,已被震惊得回不过神。
诗念完,周围落针可闻,半晌没有一人开口说话,安静得有些令人不适。
少顷,有人呐呐问道:这首诗叫什么?梅花。
......此刻,正值晌午,日头高悬,天气炎热。
山间树影婆娑,偶见一两个学子从林间走过。
冯希和张顺二人找了个垂柳下的大石头坐着纳凉,将几块绢布铺在石头上面,准备好的吃食点心茶饮挨着摆放好,两人斜倚着躺下,吃吃点心茶果,好不惬意。
旬考张榜之后,照例要放三天假,离得近的学子们都已经归家。
李寻的家就在大同县里,家里只余其母亲一人,看完榜他就直接下山回家去了。
我们这不算吃独食吧?寻哥不会生气吧?张顺含着一口软糕道。
冯希拿起茶盏灌了一口茶,将口中的糕点咽了下去,含糊道:这是他自己要下山,可不能怪我们。
刚认识李寻的时候,只觉得这少年面容白净俊秀,内心又热情友善,毫不相识就能义气相帮,还给她提书箱,是个善良的好少年……谁知相熟之后,才发现这家伙心眼贼小,又喜欢吃醋,计较起来可以独自生好几天的闷气,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善解人意。
委实不得不让人叹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幸好冯希有对付他的绝妙之招,只需要冯希几句甜言蜜语,送点小物什或者吃食,再来一句:只有你有。
保管把他哄得服服帖帖。
冯希正得意的眯着眼,享受着山间徐徐微风,远处突然有一个气喘呼呼的声音传来:......冯师妹!终于......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冯希和张顺同时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学子服的少年朝这边跑来,满头大汗,气喘呼呼,两颊通红的在她面前停住。
冯师妹,你可让师兄好找!面前的少年喘匀了气道,随即伸手将手中的一封帖子递到她的眼前:这是诗社给你的请帖,邀请你明晚去参加端午诗会。
冯希闻言一脸懵,疑惑开口:哪个诗社?我没有加入任何诗社啊。
据闻,每个书院都会有一个诗社,这是传统。
大同县大大小小的书院私塾不少,各式各样的诗社也很多。
但她一向不感兴趣,既没有什么诗才,也并不喜欢附庸风雅,只一门心思为了科考。
面前的少年双眼一横,气道:还能有哪个诗社?自然是我们云川书院的上玄诗社!说着将手中的帖子强行递到她手里:上玄帖我反正给你了,去不去随你。
说罢转身就走,完全不等冯希应答。
在他眼里,书院里想进去诗社的人都快挤破头了,向来都是这些人争着抢着以能进上玄诗社为荣,还从来没有人拒绝过上玄诗社的邀请。
哎!冯希正想叫住他多问几句,谁知人已经跑没影了,方才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帖子,见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冯希亲启。
好一手狂草!。